胡文辉 | 陈寅恪的“至暗时刻”

事后来看,陈寅恪离开北平前的那段时间,可算是他一生“走向黑暗”的开始。在私则诸事麇集之际,在公则危急存亡之秋,是可谓陈寅恪的“至暗时刻”了。

责任编辑:刘小磊

陈寅恪在家中走廊给学生授课。

陈寅恪在家中走廊给学生授课。

陈三立去世的时候,郑孝胥对陈寅恪曾有过一个不点名的指责。《郑孝胥日记》八月廿二日(阳历9月26日)载:

访仁先,共悼陈伯严。四子唯一子侍疾,即清华教员,其第五子赴广东,七子在沪,其一未知在何处。

又九月初十日 (阳历10月13日)

昨闻傅治芗言,散原之子在清华为教习者,于散原卒时,不开吊亦不服丧。有周君来信,欲仁先等素善散原者作书劝之。

这里的“清华教员”“在清华为教习者”,自然是指陈寅恪了。但郑氏显然于陈先生无所了解,故连名字也没记住。他指陈先生在父亲去世后“不开吊也不服丧”,虽说纯属记事,但记事中显然是包含了指摘的——从传统立场来说,还是相当严厉的指摘。

这两条记录,是周一良首先拈出来的,他对此也作了回应:

不开吊当由于北平已沦为敌占,故不举行,符合散原老人意旨。不服丧则不确。郑氏具有敌伪偏见,从语气可见,故而如此说。寅恪先生一俟七七四十九天期满,即于11月3日全家抽身离开北平。当时傅孟真先生用李振万化名写信给家住天津英租界的我,由我转款项给寅恪先生。后又来电报嘱我转告陈先生:“必由沪、港行。”陈先生过天津南下,我曾到英租界驳船码头送行。先生身穿灰布袍黑布马褂,陈师母头戴白花。以后隆恪、登恪两先生过津,先父设宴饯行,我也待坐,两先生皆身穿孝服也。郑孝胥1937年冬到北平……此时寅恪先生已离开,估计即使在北平,也不会出面接待。(《关于郑孝胥的日记》,载《读书》1995年第9期)

周先生这段说明,夹杂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自甚可贵。但他的回应似乎并不严密,尚不足以完全祛除疑问。陈家“不开吊”,就因为沦陷的因素吗?日本人至于不允许平民举行丧礼吗?陈寅恪“不服丧”,到底是不是事实?周先生后来见到陈隆恪、陈登恪皆着丧服,并不能证明陈寅恪也一样啊。

关于此问题,有一封余逊当时写给周一良的信,可以让我们具体了解陈寅恪的真实处境。此信似未正式发表,是周一良之子周启博先生于2009年访问史语所时获见,其要点如下:

寅公丁忧,遵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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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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