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听障孩子,用“无声”合唱打入别人的内心
他不再认为只能用手语交流是一种缺失,听障人士之间自有他们的“语言”。看似健全的我们也常常不可避免地在面对家人、爱人时坠入失语状态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广西桂林
责任编辑:周建平

2018年8月4日,无声合唱团在北京音乐厅演出
朋友圈的功能开始出现的时候,李博从朋友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十几年前要是去看他的画展,或是听他的乐队演出,他一定是在场最起眼的那几个之一。瘦骨嶙峋,紧身裤,花外套,烟熏妆,头发不停地漂染,维持着灰白色。
开口是压着嗓子的京片子,这点倒是没变过。“我那时候穿得呲啪的,打扮得倍儿炸乎。”
从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毕业后,他顺利签了画廊,每年两次个展,一次国内、一次国外,一切看起来都风生水起。他彼时的创作,同样张扬、夺目,有镜头前自信展示的裸女,有金箔勾勒的电路板图。
2025年8月,在桂林巷尾看到他时,过往的这些都隐没在了炎热的空气里。三年前,他从广西百色来到桂林,在火车站附近的聋哑学校对面租了一套三室的房子,方便去学校给他组建的“无声”合唱团排练。他穿着基础款的纯色短袖,漫不经心地趿着拖鞋,时常孩子王似的带孩子成群结队地去附近吃粉。
合唱团由十几位听障学生组成,他们年龄大多在15岁以下,最小的10岁,最大的20岁(毕业工作了仍参与排练以及外出表演)。暑假期间,他们回到学校,为9月12日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的《无声共鸣 星空回响》专场音乐会做准备。
排练地点在一间宽敞明亮的舞蹈教室,角落里安置着价格不菲的乐器,锣三万元,钹两万元,中国大鼓一万元。这些年,李博尽力把优质的乐器和资料带到这座西南城市。他从北京请来教视觉白话的老师,鼓励学生们用表演的形式表达自我。长相清秀的男孩李占杰练习他的自我介绍,“占”,表示我的,手掌并拢拱起来,掌心向内,往里一推;右手食指从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猛地穿过,意思是“杰”,顶尖的,最好的。
用同样的方式,老师教他们如何用一个个具象的动作来表达此前他们在一位湖南来的老师引导下写的诗歌。但在9月的正式演出中,这些动作都没有派上用场,最后改成了他们逐个走到舞台中央,用自己的声音纯粹地表达。
在李博的设想中,他甚至希望孩子们在念诗时背后不要出现原诗句。光凭他们用力发出的短促音节,台下观众想必一头雾水,但李博认为这样才更艺术。“没有必要让他们学我们的语言,至少在艺术里没必要。这个合唱团不是在改变他们,而是在改变我们。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想改变他们的想法。这些孩子才是做公益的,我们只是桥梁,帮助他们沟通平行的世界。艺术是为了传播、沟通,公益不也是一样吗?文艺复兴以后,就是从为宗教服务转向人与人的沟通。艺术扮演的角色就是沟通,艺术最值钱最不可被替代的就是这个。”
他一头扎进让听障儿童发声的合唱团里,一待就是十年。这些年他不断冒出新的感悟:他不再认为只能用手语交流是一种缺失,对他而言,听障人士之间自有他们的“语言”,就如同遥远的埃塞俄比亚某个部落的语言,我们只是听不懂而已,不代表他们就不正常;同样的,看似健全的我们也常常不可避免地在面对家人、爱人时坠入失语状态。
这些心得不太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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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