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诠 | 追忆沃兴华先生:他坚信一定能造出一块连自己也搬不动的“大石头”

大家喜欢他讲课,崇拜他的书法,于是凑了些钱,买他的作品。他收了钱,每天晚上认真创作到深夜,写了撕,撕了写,三周过去了,竟没有一幅满意,只得抱歉地退款,并再三向学员们表达歉意。

责任编辑:刘小磊

沃兴华(1955-2025)。

2025年7月16日,七十岁的沃兴华先生在与癌症病魔顽强抗争了八年后,以并非高寿的年龄辞世,书坛出现了少有的一片惋惜和哀悼之声。或许因为他生前的创作探索遭遇的误解、批评、谩骂甚至侮辱太多了,面对他的离世,凡有艺术良知的书坛中人,无不动容。沃先生是当今书坛极少把书法当信仰的人,他似乎决心要造出一块书法的“大石头”,谁也搬不动,甚至连他自己也轻易搬不动。正因为他抱有这样坚定的理想信念,才创造了癌症晚期八年未倒下的奇迹。八年里强忍病痛整理出版若干著述,也创作了大量精品,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啊!他不是西西弗斯,西西弗斯是明知“屡败”却还“屡战”,他是坚信一定能造出这块“大石头”来的,他不惜用一生之“命”去造。若毕生造不出来,他也依然相信那样的“大石头”的存在真实不虚。所以,为此舍命也无怨无悔,这就是宗教般的信仰。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用沃先生自己说过的话就是:哪怕一脚踩空,也义无反顾地要迈出这只肩负着探索使命的脚。

沃兴华先生最令当今书坛敬佩者有三:其一,功力深厚,于各种经典碑帖都下过研究临摹的大功夫,一生心无旁骛临池不辍,在这点上,当下绝大多数书家难以望其项背;其二,醉心创作探索,毁我塑我永不满足,不断超越自我;其三,理论思考与创作实践紧密结合,这点尤为关键,是当今书界极为少有的学者型、思想家型的书家。这三点,我想即使反对他、诋毁他的人也是不能否认的。倘若苍天垂顾,再给他二十年的时光,其创作一定会有更新的面貌、更高的境界。徐正濂先生在微信朋友圈感叹:沃先生的去世,是当代书坛真正的损失!“真正”二字极有分量,我深以为然。

沃兴华书法作品。

沃兴华书法作品。

我与沃兴华先生相识相知,不算很早。1995年我获第六届中青展一等奖,受到书坛关注,遂有很多报刊约稿,好像是在第二年即1996年,安徽美术出版社《书法之友》杂志的桂雍先生来信,约我发个专题介绍,我就写信给能联系到的名家老师,并附上自己的作品集,恳请各位名家写几句鼓励的话,竟然有幸收集到孙伯翔、张道兴、郭子绪、吴振立、华人德、周永健、丛文俊及沃兴华等先生的回信,诸多名家对我这个小字辈作者多是表扬鼓励,只有沃兴华先生一句表扬没有,全是批评。大意就是认为我的字不敢做结字用笔的变形夸张,太拘谨,“小打小闹小趣味”。虽然是批评,但字里行间我能读出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殷殷深情。这些文章都一字未动全部发表在1997年《书法之友》杂志。那时,我们还未曾谋面,我感觉到了沃先生的“书生气”,很可爱,因为他的真诚。若干年后,我对自己的学生的学生或前来“求教者”,基本也是这样做的,很少表扬,而是专挑毛病和缺点。

大约是1998年吧,沃先生从华东师范大学被借调到上海书法家协会做秘书长。1999年《中国书法》杂志举办了一次年展,首展在郑州,作者大多是中青展评委和历届获奖作者。沃先生是中青展评委,又主持上海书协的日常工作,于是就把这个展接到上海又展出一次。开幕时,恰好第八届中青展新闻发布会刚刚在南京召开,谢云、刘正成、聂成文、朱关田等先生会后旋即赶赴上海,参加这个开幕式和研讨会。另外上海书协还特别邀请了我们几位年轻作者前来参加研讨,记得有梅墨生、朱培尔、邵岩、白砥、徐海、陈忠康、文永生等。开幕式研讨会上,周慧珺先生等上海书界一众“大佬”悉数出席。主持书协工作的沃先生,大概是有意借这样的活动来活跃一下上海书坛多年来较为“传统”的面貌与氛围。但我们却看到、听到了上海书界很多人当场对赵冷月(当时赵先生尚健在)衰年变法的激烈批评和对胡问遂等先生坚持传统风格的高度赞扬。不知道当时上海书法界对那次活动如何评价,私下猜测极有可能是“功过参半”。我记得自己的发言主题是“书法的传统和传统的书法”,认为最大的问题是大家对“传统”之义理解不同,有的人心中的“传统”是指“传统的书法”,甚至是指传统的古代的某种经典风格或某件经典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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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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