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的“定心丸”,曾被视为灾星:一个天津女入殓师的日常

韩云把家里三代“大了”的故事写成《花落了:一个大了的生死笔记》。在她眼中,死亡如同花落——三天的白事是生命最后的盛放,永恒的寂静才是死亡最真实的模样。

责任编辑:周建平

“大了(dà liǎo)”,是天津地区对白事组织者、民间入殓师的称呼。

韩云第一次正式当大了是在2000年的冬天,为她中学时代唯一的朋友花猫。零下十多度的寒风扫过天津的胡同,韩云看到曾经的伙伴躺在公厕门口,全身糊满冻硬的大粪,肿胀的脸在惨白的阳光下无法辨认。

人竟然这样就没了——如此荒唐,毫无尊严。

在父亲的指导下,二十出头的韩云强忍着悲伤为花猫布置灵堂、做引魂幡、守灵。入殓时,韩云仔细擦拭着那双僵硬的手,忽然想起中学时的一个午后,花猫歪着头笑说,“如果哪天我死了,我的白事你来给我当大了,怎么样?”在送别中,她用温热的水洗净花猫身上的污秽,为他换上整洁的衣裳,让这个在粪污中结束生命的人,最终能干净体面地离开。

从那天起,韩云觉得,做大了可以为逝者挽回尊严。

韩云出生于天津的一个大了世家,父亲和祖父都是从事这行的老师傅。自1970年代起,她就随家人穿梭于各个胡同的白事现场。在天津,每几个胡同就有一两位固定的大了,他们就像随时待命的消防员,一旦有人家办丧事,便立即赶往协助。大了,就是要做那颗“定心丸”——组织仪式、照顾逝者、安抚亲属。

中学时期,身边的许多同学因为韩云的出身而捉弄、排挤她。韩云一度困惑:为什么白事前后,人们对大了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反差?为什么人们在白事中视大了为救星,事后却疏远畏惧?

“人们感谢大了将逝者体面地送走,也会害怕大了会带着死亡再次降临。”韩云向《南方人物周刊》表示。

自1990年代至今,韩云一直做着大了。见多了死亡,韩云开始相信命运,“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变好,也不是所有事都有为什么。见多了哭泣,我想让人们笑。”这份心愿促使她提笔写作。

韩云把家里三代大了经历的故事写成文字,非虚构作品《花落了:一个大了的生死笔记》于近期出版。在她眼中,死亡如同花落——三天的白事是生命最后的盛放,永恒的寂静才是死亡最真实的模样。

《花落了:一个大了的生死笔记》 图/受访者提供

《花落了:一个大了的生死笔记》 图/受访者提供

定心丸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天津的胡同里,一旦谁家里有人快不行了,家人心里就有数了——得赶紧去请大了。那时,韩云还小,她眼里的爷爷和爸爸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大了师傅。只要求助一到,他们就立刻出动,一是不谈钱,二是会把逝者当作至亲,给予逝者全部的照顾、体面和尊重。

进了门,父亲总会对主家轻声劝上几句。然后,他开始麻利地指挥,给逝者净身入殓。

那时,殡葬市场上还没有冰棺,逝者家属会把院子的门板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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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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