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少年走进安定医院

《陪你到清晨》剧照。受访者供图

北京东城区北锣鼓巷38号，一座四合院的红漆大门敞开着，一位少年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这是2024年11月19日，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儿童青少年精神科病房（以下简称“安定儿科”）。安定医院是精神专科医院，有一百一十多年历史，其儿科在1970年代才成立，很长时间里是一个小的科室，有病床20张，和总部在一起。2017年病床增加到58张，一周就满了。2024年初又增加到80张，并搬到这处四合院。就诊的孩子走出病房，能看到蓝天，方便在院子里活动，更有利于康复。

少年名叫闭国锦，16岁，是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高级中学高二学生。几天前，学校来了一支由安定医院医生组成的专家团，为学生进行心理健康筛查。闭国锦是筛查中极高风险等级的学生，在和医生的一对一沟通中，明显表现出多动症状，且有自杀自伤潜在风险。他主动向医生求助，希望可以得到治疗。来到北京后，他最终确诊是ADHD（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共病焦虑抑郁。

跟随闭国锦的行踪，有摄影机在拍摄，这是纪录电影《陪你到清晨》的摄影团队，主要呈现青少年患者在医院接受诊治的日常。最后的成片中，除了个别时候出现极端情况，有人大哭，有人控制不住地笑，有人撞头自伤，大部分时间这里的气氛是平和的。患者有规律地生活，打台球，跳舞，做作业……

“认为精神病就是疯打疯闹，失去理智，不认人的，将这种观点放在儿童青少年身上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安定儿科教授、主任医师郑毅说。

对导演田艳来说，这是一趟艰难的拍摄。因为涉及未成年人、精神疾病、道德伦理等敏感问题，影片想要公开上映，必须得到拍摄地、拍摄对象的授权。剧组跟拍了十多名患者，最终只有闭国锦及其监护人同意。电影里其他孩子都进行了面部虚化处理。少数画外音也能传递出一些信息，比如医生问一位女孩：“姑娘你为什么想死呀？”女孩回答：“我为什么不能想死？”

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是一个社会性问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田艳希望通过电影的影响力来科普医学常识，打破病耻感。尽管当下电影市场并不景气，但她还是放弃了上流媒体或走艺术院线的方式，依然选择在商业院线上映，就是想让观众在沉浸式观影中获得认知，“凭什么纪录电影不值得进院线？”

2025年10月24日，《陪你到清晨》正式上映。同日，教育部办公厅发布《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生心理健康工作十条措施》，包括“全面落实‘体育每天2小时’”“严禁将手机等电子产品带入课堂”等内容。而在两年多前，田艳正是因为看到了一份文件，决定拍摄这部电影。

难度在如何达成拍摄共识

一开始，田艳并没有想当导演。2019年，她从北京时间（北京新媒体集团融媒体综合平台）副总裁职位离职后，准备策划一部与精神疾病有关的商业类型片。当时社会上对抑郁症话题讨论很多，卖座的电影可以得到更多人的重视，“只有被看见，才能被认知”。

出于做媒体的习惯，她组织了一次关于精神疾病影视创作的讨论会，邀请医疗专家、编剧、策划人等讨论可行性，并派编剧组开始调研。在此过程中，大家发现学校的心理健康状况在恶化，编剧提出以青少年面对心理困境为主线来讲述故事。2022年，剧本完成，10月份取得了国家电影局的拍摄备案。但当时正处疫情期间，影视行业举步维艰，“根本找不到投资”。

2023年4月20日，田艳看到教育部等十七部门发布了《全面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