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姆·托宾：背对着全世界，以写作开始你的一天

科尔姆·托宾（Colm Tóibín），作家，1955年出生于爱尔兰，毕业于都柏林大学历史与英文专业，代表作品包括《黑水灯塔船》《布鲁克林》《诺拉·韦伯斯特》和《魔术师》等。（出版方供图）

作家科尔姆·托宾（Colm Tóibín）将一张灰色座椅拉至讲台中央，背朝观众坐下。开讲前，他特意要求分散的听众，往他的视线中央处集中。他穿一件白色衬衫，袖子卷至小臂，胸前挂着一副磁吸式眼镜。他钟爱磁吸的款式，连墨镜也概莫能外。需要凝神时，他会“啪”一下把两个分离的镜框吸在一起，架在眼前。

2025年9月底，作家张悦然邀请正在中国走访的托宾来到中国人民大学通州校区，给创意写作专业的学生上一节大师课。学生们带着准备好的问题坐在台下。

“写作就是背朝着你的潜在读者坐下。”托宾以背示人，拿着话筒对着黑板讲话，人们看不见他的表情。他随后唱起一首英国民歌《铁匠》，低沉、浑厚的声音飘到教室最后一排。

阶梯教室里一片安静。

他用这样一种有些出人意料的方式，试图传达对写作本质的理解：某种意义上，写作就是坐在人群里，背对着人群歌唱。“想象你在一个喧嚣的聚会上，周身都围绕着噪音，你背朝着人群，慢慢地开始唱歌，然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要关注自己，只关注你要让人听到的歌。纸页是空白的，并不是镜子，自我并不重要。”

演示结束，他拉走椅子，重新面朝观众演讲。有听者问他：很想写作，但没有时间，该怎么办？

他因而提及自己孤独而又富有纪律的写作生活：不要以冥想、眺望窗外或者查收邮件的方式开始你的一天，坐下来，背对着全世界，以写作开始你的一天。

托宾毫不讳言，写作要放弃生活中诸多娱乐与消遣的时间。“你必须要从星期五的下午五点，到星期一的早上九点，对任何人说不。”托宾说，“爱尔兰人很爱喝酒，有些人去酒吧，从周五晚上一直喝到周一，整整四天都昏昏沉沉。不写作的人这样，可能很可爱。但如果你写小说，这绝对非常浪费时间。”

2025年9月中旬起，爱尔兰文学大师科尔姆·托宾开启为期十余天的来华之旅，历经上海、广州、南京、成都、北京五城，受到如潮欢迎。作为世界文坛的重量级作家，托宾曾三次入围布克奖短名单，获得包括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在内的重要文学大奖，不止一次登上诺贝尔文学奖赔率榜。

这是他第五次来到中国。临行前，群岛图书出版人彭伦原本担心安排的11个公开活动会让他吃不消，但年过七旬的作家自信表示，不在话下。十年没见，彭伦发现托宾比记忆里老了一些，但精力不减，“调皮”依旧。在美国，托宾的伴侣严格限制他吃甜食。在中国，脱离管束，他放开手脚吃了包括冰淇淋在内的各种甜食，开心地躺在酒店里吃葡萄。

很多读者抱着追星的心态和他见面。托宾收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礼物，譬如一只穆桂英的玩偶、月饼……一名17岁高中生，特地从安徽赶到南京，递给他一封英文信。读者们带着一包包的书，希望作家在扉页写下带有“To: 某某”的签名。

为了节省时间，随行人员通常显得强势，但托宾一律接受这些合理或不合理的请求——有读者为了让他多写几句话，会提前准备小纸条，托宾偷偷让对方传递给自己；有人从他作品的中译本中摘选句子，再译回英文，请他写下。托宾难以识别那些话来自自己，但仍然配合。

彭伦觉得托宾一如既往地随和。他记得十年前，有一场在台北的演讲活动，散场后，只剩一些清洁人员在打扫，托宾和他们一一握手致谢。“他就是一个会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人。”

一天早晨，托宾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被三个男人“蹲守”。他们不会说英文，看到作家就鸟一样围拢过来。托宾稀里糊涂地连着签了几十本，随行人员怀疑他们是书贩子。后来，从上海前往南京的早晨，他们在酒店大堂再度碰到那三个人。为平息出版方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