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一个男人的《肉体》：专访2025年布克奖得主

“在书的结尾，我们仍不知道主人公长什么样，但这从不让人觉得有所缺失；恰恰相反。某种程度上，正是那些伊什特万未曾说出口的话，让我们得以认识他。”在11月10日于伦敦揭晓的2025年布克小说奖颁奖现场，评审会主席、爱尔兰作家罗迪·道尔说，自己从未读过一本像匈牙利裔英国作家大卫·萨洛伊（David Szalay）的《肉体》（Flesh）这样，能如此巧妙运用书页留白的小说，“书的开头，我们知道他哭了，因为陪伴他的人告诉他不要哭；后来我们知道他正慢慢谢顶，因为他羡慕另一个男人的头发；再往后，我们知道他在哀伤中，因为有好几页什么都没写。”道尔形容，仿佛作者在邀请读者填补这些空间，与他一起观察、甚至共同创造这个人物。“每个词都重要；词与词之间的空白也同样重要。”

本届布克奖获奖作品《肉体》，是萨洛伊的第六部长篇小说，他以极度克制的语言书写男主人公伊什特万（István）在命运与欲望的推力下，人生逐渐分崩离析的过程。“我在小说中以男性的视角描写性爱，并尽可能诚实地呈现这种体验。”萨洛伊说。自奖项公布以来，英国媒体普遍认为，这种写法存在一定风险，因为一些评论者觉得小说“只是在一味展现现代性中的男性挣扎”。而萨洛伊显然对《肉体》被置于男性作家、男性阅读、男性习性与男性危机的讨论中心感到不自在。他在采访中表示，自己尽力诚实呈现男性行为，但“男子气概”并不是作品的焦点。

大卫·萨洛伊与其获奖小说《肉体》。受访者供图

小说以“身体”为隐喻核心，被评论界视为一部关于生命、欲望与存在的沉思录。作品将欧洲的地理与情感拉成一条长线，从匈牙利郊区延伸到伦敦豪宅，以稀疏的文字捕捉孤独与生存之重。

小说开篇，伊什特万是与母亲住在匈牙利小镇上的15岁少年。他害羞、笨拙，刚开始对女孩产生兴趣；他与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邻居发生了性关系。在这段关系及其引发的嫉妒的作用下，他在楼梯间与邻居的丈夫发生冲突，对方跌落身亡。这一事件成为伊什特万余生的框架：少管所、在伊拉克服役的匈牙利军队、移民英国、在伦敦为超级富豪担任安保，最终成为超级富豪的一员。此外，作品跨越作者所处时代的多项重大事件，从伊拉克战争到东欧向西欧的移民潮，再到疫情，展示个人生命如何受到外在政治与经济力量的影响：伊什特万既被欧洲移民潮推着前行，也无法抵御上流社会的诱惑。

作品在形式上具有明显的实验性。读者对伊什特万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