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荒芜中照见生命——《我与地坛》的精神救赎之路 | 高中组二等奖

第五届南方周末“阅读新火种”中学生读后感征文活动

奖项:高中组二等奖

作者:陈涵之

学校:广州市黄埔区苏元学校

指导老师:郭晨昕

史铁生用生命苦难淬炼而成《我与地坛》这样的哲学诗篇,展现了一个灵魂从绝望深渊走向精神超越的完整历程。这部作品虽是散文集,却拥有着严谨的内在逻辑,并构建了一个从个人困境出发,经由普遍观照,最终抵达生命真谛的领悟、层层递进的精神救赎体系。

第一阶段:自我放逐与精神依托的寻求

史铁生的精神之旅始于一个残酷的现实,他“在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如此巨大的病痛打击使他陷入了存在的虚空,他成为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浑浑噩噩,迷茫不知所措。正是在这样的精神困境中,他与地坛相遇了。

“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等待了四百多年。”一个人的残疾与一座古园的相遇,这看似是一个偶然事件,但史铁生用“宿命”这个词,将这种偶然性提升为一种必然性和目的性。这意味着,他认为,所遭受的苦难并非毫无缘由、荒诞不经的打击,而是一个宏大、宿命叙事中的一环。这种“宿命感”是他开始尝试理解、接纳并超越自身苦难的起点。

在地坛这个精神容器中,他开始了最初的思考:“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为什么要出生。”虽然沉重也难以得出答案,却是他精神复苏的起点。因为地坛为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正是一个能够容纳痛苦、促成内省的沉思空间,让他沉淀,让他静下来。

第二阶段:从他者观照到命运本质的认知

随着在地坛中的沉思深化,史铁生的目光开始从自身投向周围的众生,视角的转换,从个人进阶到他人,是其对命运观测与感悟的一个关键点。

他首先意识到母亲的苦难:“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这个发现让他领悟到苦难的连带性,个体的痛苦会传递给关爱他的人。接着,他观察到地坛中的其他人物:那对无论春夏秋冬都要来的夫妇、那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最有天赋的长跑家,以及那个美丽却弱智的少女。作者看到了一个集“漂亮”与“弱智”于一身的小姑娘。“漂亮”是世俗意义上的幸运与美好,是上帝的恩赐;而“弱智”则是残酷的不幸与缺陷,是上帝的残酷玩笑。这两种特质被同时安置在一个人身上,形成了一个尖锐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矛盾。它打破了我们关于“公平”和“合理”的常规认知。面对这种极端的、超越逻辑的命运安排,任何言语——无论是同情、惋惜、愤怒还是宗教上的辩解——都显得苍白、肤浅甚至虚伪。因此,“无言”成了最尊重、最审慎的态度。而“回家去”则意味着停止这种无解的、徒劳的外部观照,回归生活本身的沉默流程。

如此的多次对各类人的细致观察,促使他思考命运的荒诞性,发出了“无言是对的”的感叹。这些观察让他意识到,苦难并非他独有的遭遇,而是人类普遍的生存境况。正是通过这些具体人物的命运沉思,他才得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第三阶段:辩证领悟与精神超越

在认识到命运的不公之后,史铁生面临着更为深刻的追问:“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如果他提出的救赎需要依赖个人的智慧和悟性,那么对于那些无法获得这种智慧的人而言,救赎岂非另一种不公?

对此,他通过深刻的辩证思考给出了答案:“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世界的一切价值都是在对比中存在的。“美”因为“丑”而显现;“智慧”因为“愚昧”的衬托而被认知;“勇敢”因为“怯懦”相对照而成为美德,不存在孤立的、绝对的价值。而那些扮演“负面”或“苦难”角色的,他们似乎总在无形中造就、举出、衬照了那些正面的价值。因而他们的存在,是他人乃至世界价值定义的基石,是一种深刻的、无声的奉献,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任意的苦难者,都可以从被动的拯救客体转变为成就救赎的主体力量。

在此基础上,他将个人的命运融入宇宙的永恒循环中,领悟到“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的真理。

他说:“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他将太阳的隐喻应用于自身。“走下山去”是一个充满尊严的、主动的、对生命终点的接受。他用“沉静着”来形容自己的态度,这与早年那个愤怒、绝望的青年形成了鲜明对比,体现了他与命运达成的和解。“拐杖”是他此生苦难的标记,他扶着它走完一生,也最终接纳了它作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他还说:“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这“欢蹦的孩子”就是“烈烈朝晖”的具体化,是新生命的象征。他确信,在自己离去的同时,新的生命、新的希望必定在别处蓬勃诞生。这是对生命循环不息的坚定信仰。

“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这最后的发问,是全文思想的最高升华,充满了禅意。“那不是我”, 从生物学和社会的个体身份而言,那个孩子确实不是“史铁生”这个具体的个人。个体的生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但是,那不是我吗?”孩子,代表着生命活力、存在的喜悦、以及作为“人类”这一物种的延续,与“我”的本质是相通的。“我”作为生命长河中的一滴水,虽然形态会消失,但最终汇入了这奔流不息的江河。那个孩子,就是生命在新的河床上的奔涌。因此,在更崇高的意义上,“他”就是“我”的延续。

《我与地坛》从个人苦难的体验出发,通过他者观照认识到苦难的普遍性,在辩证思考中找到苦难的价值定位,最终在宇宙视野中实现精神的超越。这条道路之所以具有普遍意义,在于它为所有面临困境的生命指明了一条切实可行的救赎之路——不是通过否定苦难,而是通过理解、接纳并最终超越苦难,在局限中成就精神的自由。

史铁生用他的生命体验告诉我们,救赎不在于改变命运的安排,而在于改变对命运的认知。当一个人能够在“下山”的沉静中看到“上山”的欢欣,在个体的消亡中看到生命的延续,他就获得了真正的精神自由。这部作品的价值,正在于它完整而真实地展现了这一精神转化的全过程,为无数在困境中挣扎的灵魂提供了照亮前路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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