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玺璋 | 探寻历史真相：我在2025年读到的八本好书

探寻历史真相，几乎是所有治史者与读史者共同的愿望。然而，得到真相又何其难也。所幸总有作者孜孜不倦地努力求索，并以所见贡献于读者。

《纳粹与哲学家：一个人的流亡史》，[德]卡尔•洛维特著，区立远译，广东人民出版社2025年6月

读德国犹太裔哲学家卡尔·洛维特的《纳粹与哲学家：一个人的流亡史》，书中所述，主要是作者自求学时期至1939年流亡日本之前的经历，以及他的亲朋好友、师长同学在纳粹政权统治下的遭遇和政治选择。他的叙述重点除了流亡史，似乎更想表达他们这些人内心关于德国人与犹太人的纠结和困惑。他们是犹太人，但也是德国人。德国也是他们的祖国。故“流亡”一词用得意味深长。书中有许多围绕民族、血缘、宗教、文化、政治的思考和辨析，从另一角度展现了纳粹及希特勒上台后，犹太人行行复行行，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心情。书中另一让我感兴趣的话题，是作者讲述了他所经历和看到的德国知识分子的集体沦落。他引述韦伯谈论德国知识分子可悲命运的话：“这命运是知识分子自己招来的。”他的老师海德格尔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在梳理十九世纪以来德国思想史的基础上，对纳粹思想追根寻源，或称之为“刨祖坟”。作者说，海德格尔对希特勒的支持，远远超过了“与纳粹党的意识形态与宣传保持一致”这个层次，他原先就是、也一直都是纳粹的信徒。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重了？但他认为，海德格尔之所以追随纳粹，其心态及其思考方式都与纳粹有实质上的因缘。因此，他认为，把海德格尔的政治选择单独拎出来批判或赞美，都是不适当的，而比较正确的做法，是从他的哲学基本原则中寻找其政治选择的原因。当然，也有人不认可这种说法。德国学者比梅尔就认为：如果这一错误是他的思想所致，那么他的思想也必然和这一错误一同完结。而事实上，他的思想在1934年以后才真正展开。据说，雅斯贝尔斯也曾试图从海德格尔的著述中寻找其卷入纳粹运动的思想根源，但没有找到。那么，洛维特为何要坚持这一点呢？他的根据就在于，海德格尔把近代德国反基督教历史传统、抛弃基督信仰的激进主义推向极端，而代之以所谓的“我在”“此在”这种在哲学上被定义为存在着的“纯粹事实”。而在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他的思想正经历着从以人的生存来规定存在转到以存在规定人的生存。这也许就是洛维特所说的海德格尔的“转折”，从半宗教意味的孤离状态走出来，然后把“每个人本有的”此在及其“非如此不可”，应用到他的“德意志的此在”及其历史命运上。他认为，其中便隐含着后来他的政治抉择的根源。由此他非常认可韦伯所说，纳粹在德国大行其道，德国知识分子是负有责任的。也就是说，知识分子在批判极权专制的时候，不能不反思、检讨自己的思想和学术。

《何以天人：中国古代思想探微》，萧三匝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25年8月

萧三匝的《何以天人：中国古代思想探微》，是一部关于中国古代思想史的述评。作者是一位民间学者，长期研究中国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