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保护动物，为何保护动物？专访台湾学者钱永祥

钱永祥认为，我们如何想象动物的脸，很大程度影响着我们对这只动物的态度。（视觉中国 图）

“我们都是动物，我们都无法被驯服……”在《疯狂动物城2》的主题曲《动物城（Zoo）》中，歌词这样写道。

虽然相较前作，续作中加强了对现实世界的影射，但正如英文片名“Zootopia”所暗示的，动物城依旧寄托着人类对于乌托邦的想象：动物们都足够可爱，尼克和朱迪之间发展出跨物种的友谊，蝮蛇盖瑞收起了蛇信子，长出和其他动物一样的舌头，即使是作为大反派的林雪猁家族，形象也并不令人恐惧。截至目前，《疯狂动物城2》在中国内地累计票房已突破20亿元，超过北美成为该片全球最大的票房市场。

不过，在美梦一场的电影之外，现实并非如此和谐美好。

近年来，虐待动物事件频发，北京、广州等多地出现虐杀动物、在公共场所投毒致动物死亡的事件。2025年7月，桂林平乐县人社局取消考生苏某某招聘资格，后者曾因虐猫被华中农业大学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有网友发现，在二手交易平台上，售卖橘猫的帖子下有包含虐猫谐音的评论。2025年9月，上海一名律师被曝光在3年内制作三百余部虐猫视频。

2022年，北京市朝阳区首开畅颐园小区的男性业主张某某在小区内投放剧毒化学物，导致小区9只宠物狗和2只流浪猫死亡，其中包括业主李女士的西高地犬Papi。历经9次延审后，2025年12月11日，此案作为北京首例宠物中毒刑事诉讼案一审宣判，被告张某某因投放危险物质罪被判有期徒刑4年。

2025年10月27日，司法部发布《关于面向社会公开征集2026年度立法项目建议公告》，网友发起了反虐待动物法纳入2026年度立法项目的投票，超过410万人选择支持，其中包括骑行博主“赵朔西行漫记”，他的猫“悟空”于2025年4月中毒死亡。然而，也有不少人对有关动物保护的立法提出质疑，核心分歧点在于具体执法的难度，这涉及宠物是作为个人财产还是享有独立权利的生命主体进行保护、“虐待”的定义、需要纳入保护的动物的范畴等。

“同样是生命，人和狗的生命有什么区别？”“蒸螃蟹算不算虐待动物？打蚊子算不算？”

对于这些问题，台湾学者钱永祥曾进行过多年伦理学意义上的探究。钱永祥对南方周末记者说，1990年代，台湾的流浪动物问题非常严重，“只要开车上高速公路就会碰到被车子轧死的动物尸体，几乎没有一次例外的”。一个盛夏的中午，钱永祥开车经过一条高速公路，高速公路的中央分隔带上种了一些榕树，他看见树下有一只狗，因为太热，狗趴在树荫下喘气。

“它不敢走，车子一开，它不可能走过车道而不被撞死。”钱永祥说，“我呆呆地看着它，我可以想象它的命运，心里真的蛮不舒服，我能做什么呢？后来车阵开始动了，我的车子开走了。”作为学者，他过往更多关注西方思想史和政治哲学，但与动物直接的情感经验让他将关注的兴趣点转向动物伦理和保护，成为最早讨论动物伦理问题的华人学者之一。

1996年，他和台湾作家孟祥森合作翻译了彼得·辛格的《动物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