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乎泥中” | 王晓渔的2025年阅读印象

写完阅读印象，发现这些书的作者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与我年龄相近。阅读不能仅限于同代人的写作，这是不必多说的，以代际来阅读是偷懒的做法。但同代人因为共享时代的经验和结构，虽然观点和兴趣会有差异，通常更容易在字里行间互相感知到一些共通的气息。这些书涉及文史不同领域，又似乎都在思考，“胡为乎泥中”。

夏天看到苏七七导演的电影《长谈》，里面有这么一段自白：“忽然间觉得，整个世界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去了，我们都还站在原地，脚下的地被抽走了。失去了行动力，整个白天都浪费了，夜晚在忧虑里自我怀疑，连这种自我怀疑都靠不住。它好像是软弱、贪心，只有欲望，没有意志。”

“脚下的地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沼泽”，不挣扎会缓缓下沉，挣扎要加速下沉，又不能一点挣扎也没有。人至中年，未能无惑，反而生发出很多自我怀疑，还有对怀疑的怀疑。不必放大阅读的力量，阅读能否将读者从“沼泽”中带出，也需存疑。但阅读或许可以让读者有所凭借，减缓下沉的速度。

限于体例（如文体、主题和出版年份等），今年读过的同代人的写作仍有许多未能谈及，今年读过的也不仅是同代人的写作，更多的留待以后再谈。

李礼：《失败：清王朝的变革、战争与排外（1891-1900）》，上海译文出版社，2024年11月

1891年至1900年发生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事件，甲午海战、百日维新、义和团与八国联军等等。从后见之明来看，清王朝垂死挣扎，时人醉生梦死。部分官员和士人感受到危机，却难以有明晰认知，即使有一些准确判断也难以有所行动。回看历史时，过于注重后见之明，会落入“目的论”的叙事，简化了在现实情境里做出判断的困难与复杂。“垂死”时如非“梦死”，又能做些什么呢，这又回到了“铁屋子”的难题。

李礼试图将读者带回历史现场，以每年一章的方式，讲述清王朝的挣扎。虽然讲述的时间是线性的，李礼有意识避免了单一的线索，在每一年里讲到尽可能多的事件，以呈现现场的纷纭。作者关注中西交往，注重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