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寅：有时人像蜂鸟，是不是应该有个地方让他们栖息？

当谈论阿那亚时，人们总会谈到秦皇岛的那个“海边小镇”：携着水沫的海潮迎接金红色的日落，聚在一起的云朵俯视着海边孤独的图书馆，沙丘中的美术空间安静待人进入……它们共同构成了人们对阿那亚的最初印象——先锋、独特、充满文艺气息。自然与人文之美在寂静中交辉，让人们在舒展的生活方式中实现情感与精神的丰盈。

而创始人马寅让我们看到了阿那亚的另一面。在位于广州的“中旅·阿那亚·九龙湖”访谈时，马寅偶然发现脚下的砖块有一些碎裂，他立刻要求工作人员更换处理。这种对落地与细节的重视是马寅性格的体现，也是阿那亚的“老传统”。九龙湖仿佛一棵落羽杉，充满美感的羽状树叶之下，是阳光、雨露与土壤的持续供给，也是近乎严苛的自我审视、自我完善的生命力量。

十年前，“孤独的图书馆”在网络上出圈，令阿那亚进入了大众视野，也打响了这个度假地产转型的生活方式品牌，如今的阿那亚已是人们心中的“文艺朝圣地”。

但对于以往的成绩，马寅时刻保持着清醒与敬畏，他拒绝向年轻人进行“过来人的说教”，防备封闭与故步自封。比起成功的企业家，他更像是一个感性率意又极具落地能力的创作者，对现状也没有过度的焦虑，对未来也没有按部就班的规划，有的只是不断汲取灵感，创作更多“有趣的东西”。

“重复，是不能接受的”

自然景观，是马寅相当重视的事情。2021年，马寅来到广州九龙湖时，立刻就被这里4500亩的广阔水域、静默的群山、原生的落羽杉与榕树所吸引。景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被开发，由于远离城市、开发前人迹罕至，这里得以保留着清澈的水源与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你到了这样的地方，看见满眼的绿以及那么多的水、树、山，你的心情自然也会变好。”

他的想法与阿那亚深度合作的资深设计师董功不谋而合，“董功近期在研究建筑的在地性，以及建筑跟植物之间的和谐关系，所以他看到现场这么多的大树，很兴奋”。

九龙湖遍布着广东常见的大榕树，它们垂下丝绦般的根须，形成远比地面看上去更为庞大的地下根系。这一特点令人“又爱又恨”：爱的是根须缠绕所带来的古老神秘感，恨的是即使建筑物与树木保持一定距离，也很难在不破坏树木的情况下建造，更难以令二者融合无间。

在最终落成的阿那亚艺术中心广州馆，董功保留25棵原生大榕树，形成一条长达50米的榕树林荫大道，以细密的枝叶投下阴影，随风摇曳的根须如幕前音乐般将人们引导向艺术的“舞台”。

从对自然景观的珍视延伸到对既有建筑的态度，景区原有的中心小镇教堂也没有被“翻新”，反而通过拆解的方式“做旧”，以玲珑的框架将阳光切割成几何光影。

中心小镇大多建筑都被保留下来，这符合马寅的设想：小镇建筑的底子比较好，所以我们在改的过程中，决定尽量恢复原貌，有点像修缮保护。他们找到曾经为小镇“上色”的原班人马，“外立面不是刷出来的，它是一点点磨出来的，抹了6-8层（涂料），才有现在的这种肌理” 。在中心小镇富有古典气息的外立面下，首层商铺的装修风格则尽量现代化，形成风格上的碰撞，令建筑变得更加生动。

这样的改造方案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有诸多不可控因素，但马寅不愿依赖以往经验去打“安全牌”。“我不想让每个地方的阿那亚社区都一样，都在重复自己，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

在九龙湖的餐饮招商理念上，“不重复”同样是标准之一。作为“美食之都”，传统的广东本土饮食文化已有数千年积淀，如何“做出让广东人喜欢的餐饮”，一度让马寅感到压力巨大。最终他选择放弃“重复”广府菜，以“多样性”为切口，引入BegL、晓麦穗等与粤菜差异巨大的特色餐饮。这一策略被证明是正确的，如今，在九龙湖的融合菜餐厅——湖畔餐厅，最受人们欢迎的是北京烤鸭。

拒绝重复，倒逼出了独特与创新。“有趣”“好玩”是马寅很喜欢用的词语，除了榕树引路的艺术中心外，马寅还在计划着新的“冒险”，他打算在九龙湖建设一个“财神庙”。这一灵感的雏形来自“庙会”。在广州，每到春节都会举行盛大的花市活动，人们用鲜花与红色饰品做成年花，春条、福字、鱼龙挂件与转运风车等年货形成红色的海洋。而在端午、中秋等节日，广州也会举办“广府庙会”，展示民间工艺，交易文化产品。

这让马寅想起在小红书上偶然看到的北京“黄瓦增福”财神庙照片。“那个财神的塑像很美很精致，不像刻板印象中俗气的财神形象，他们还做了很多年轻人喜欢的文创。”这是个吸引马寅的有趣想法，他决定在九龙湖打造一系列财神主题的文创空间，甚至专门请人来“看”了方位。“周末的时候，我们会把露台做成热闹的庙会一样。我们还会研发一些产品，比如说本命年红袜子、招财文创等等，我觉得这件事比较好玩。”

美好，总在需要“跋涉”的远方

在2025阿那亚论坛，马寅在中旅·阿那亚·九龙湖的榕树掩映下分享了自己的洞察：“持续的文化艺术投入是提升社区吸引力和精神价值的根本。文化生活一定是未来刚需，也是年轻人最热爱的。”

这并非一句场面话，如今的阿那亚已是书店与文艺品牌的“避风港”。“闹市之中，文艺书店门可罗雀”的现象并非夸张，根据《2024年图书零售市场趋势洞察报告》，2024年图书零售市场剔除教辅的码洋规模同比下降4.83%，整体码洋中，文学、学术文化等品类仅占7%-9% 。

然而在阿那亚，书店、美术馆、文艺生活相关店铺却不再冷清，甚至成为了人们远道而来的目的地。在秦皇岛的单向书店，大大小小的“盒子”中总不缺少沉浸于阅读体验的人们；在九龙湖，以“简单、轻松、诙谐”为理念的超级植物SUPER PLANTS门店中，绿意盎然的日常小植物却得到了比鲜花更多的瞩目。

为何文艺品牌能够在阿那亚更好地生存？客群筛选也许是原因之一，但更核心的理由在于人们对“远方的朝圣”。“文化艺术就是你希望的那个远方，你总要用一个长途跋涉的方式，才能与它在一起。”马寅说。在11月28-30日，依托naive理想国，2025理想家年会在九龙湖举办，吸引了来自各地的众多读者前来参与。“也许他在城市中不见得想得起来去书店，但是来了阿那亚他就觉得必须要逛一下书店。”

阿那亚对艺术的支持是全方位的，这不仅体现在装修与审美的支持，更在于“改租金为分成”的轻资产运营模式，以及融合业态的配备。“我们帮书店配备了客房、餐饮或者酒吧，用别的业态去支持书店，让它能够持续性地发展下去。”马寅介绍道。

通过持续运营，九龙湖满足了很多人对“文艺远方”的想象。如果你在2025年12月来到九龙湖，会一脚踏入流光溢彩的童话世界，这是九龙湖在地孵化的“南国童话月”，以 All Dream Together为主题，营造出梦幻的氛围感；而在2025年的十一黄金周，九龙湖则以音乐日、漂浮影院、作家对话、艺术展等形式填满为期8天的“Easylake山湖漫假期”。这些IP活动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商场换装”，而是将建筑、元素、品质内容、精神生活链接为整体，并与自然环境深度融合，形成一种自然、放松的湖畔艺术生活气质。

这个“文艺的远方”仍在不断生长与完善，而动力之一来源于马寅的一个日常习惯——“看差评”。阿那亚设置有投诉信箱，马寅平时不仅会去浏览投诉邮件，也常在小红书等平台翻看反馈意见，或在众多业主群中“潜水”。褒贬不一的意见没有为他带来焦虑，反而成为了阿那亚向上生长的养分。

“我希望单向空间过来开个书店，也在找一些独立书店入驻。另外，我打算在美术馆附近做一个《理想家》的线下文创空间，可能还会再开三四家画廊。这些都是运营的过程当中，客户反馈给我的启发。”

人们向阿那亚提出自己的愿景，阿那亚则以切实的改变来回应，这不再是一种单纯的供需关系，而是由倾听与关怀生发出的连接。

为蜂鸟寻一根栖木

马寅曾经在周日的商场见到一个带着孩子上课的父亲，在长椅上疲惫地睡着。这些观察让他不断思考社区的意义：“我一直在想的是，怎么打造一个好的社区，或者说具象到怎么打造一个房子，能够让每个人都能有安全感、归属感，每个人到了这里都能放松下来，在这个场域内激发个人的成长，不至于进入到闭合的状态。”

他引用社会人类学者项飙的比喻，将当下的人比作悬浮的蜂鸟，在钢铁、写字楼与商圈构筑的城市中“永远扇动着翅膀，没有停歇，当下（的状态）就像‘消失的附近’（注：指青年对附近呈现出漠然的心态），大家都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全是撕裂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原子、孤独的个体。那么，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们栖息下来？”

这也许便是“A perch 朋里”之名的核心意义，“perch”意为“鸟的栖息之地”，作为九龙湖的半开放式公园商业综合体，朋里通过连廊与庭院连接着店铺与自然林木。错落有致的店铺并不拥挤，艺术与自然融为一体，形成一种舒展放松的氛围，将如蜂鸟般“悬浮”的人们从紧绷的城市“备战状态”中解放出来。

在马寅的设想中，真正理想的空间不在于户型、工程质量，而在于在这样的空间里能够实现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他不止一次地用同样的描述去阐述一个理想状态：“我希望住在这儿的人，出门左手就有咖啡馆，右手就有面包店，马路对面有书店和美术馆，还有音乐厅与电影院。他们能跟朋友相聚在这儿，无论喝咖啡，喝下午茶，还是吃饭聚会，都在一个5至10分钟的生活圈子里解决好。而这个社区，是无比干净的，是精致的，是有细节的，是有审美的。”

这指向一种“城市微度假”的概念：短暂逃离繁忙的工作与紧绷的城市生活，来到附近一个湖水荡漾、山林生雾的世界，在这里看书、看展，与朋友攀谈，时间变得很慢又很愉悦。“人是环境的孩子，人到了一个美好的自然环境当中，就会自然地融入进去，心生美好了。”

九龙湖曾经举办过“无垠山湖的聚会”，在持续数天的活动中，艺术家敲击着“金木水火土”，发出自然的乐音；巨大的老式织机被架起，演员扮演着淘气的猫咪，为邻里们织出毛线球；在夕阳的余晖下，湖畔回荡着爵士乐队与器乐电子演奏的音乐；每个人都带上自己心仪的书籍，在读书会的无主题书籍分享环节将书籍推荐给同样爱书的陌生人。

马寅认为城市微度假是“刚需”，因为它恰恰解决了“附近消失”的问题。在九龙湖，自然山林与社区毫无隔阂，人与湖山产生了天然的连接，而戏剧、音乐、阅读、艺术活动又让兴趣类似的人们重新建立连接与交流。

“在这里，每个人能够看到很多同道中人，大家能够在这儿产生互动，产生连接，这可能比在城市中只是低头干活的状态要好。”马寅说。人们不再是孤岛，生命个体间产生了密切关联，居民从“被动参与活动”到自发形成小社群互动，走向“失控”，这在马寅看来便是社区活力所在。

正如泰戈尔在《吉檀迦利》里所写：“现在，该静坐了，与你相对，在这静寂和充裕的闲暇里唱出生命的献歌。”当蜂鸟找到栖木，原子互相连接，生命便在湖畔的闲暇中重新流动。

阿那亚所认为的“人生可以更美”，远远不仅是建筑审美。驱散冷漠与疲累，让人们达到轻盈松弛的生命状态，这也许才是阿那亚之“美”的终极价值。

*文中图片由中旅·阿那亚·九龙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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