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佛陀,愤青与爱

亲近佛法,图的是清凉世界,盼的是心灵的自我环保。如果我一天天地销蚀佛陀教导的爱世界爱自己的能力,那我还不如回到过去,做个跟人大声说不的愤青。

章敬平
做过实习记者,做过记者,做过首席记者,做过主笔,做过专栏作家,做过部主任,做过编委,做过主编的职业历练,
让我沮丧地发现:我距离优秀新闻人的距离还很远,而我,已经不再年轻。



亲近佛法,图的是清凉世界,盼的是心灵的自我环保。如果我一天天地销蚀佛陀教导的
爱世界爱自己的能力,那我还不如回到过去,做个跟人大声说不的愤青。


我在2009年3月底4月初的心情,颇为纠结。躬逢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从无锡跑到台北,从灵山跑到佛光山,事先想象的欢喜,很快被事中的疲惫所冲散,事后想想,罪过皆在于“心灵环保”。

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通俗地说,就是一次世界和尚代表大会,或因中国政府的重视,法师,僧王,大和尚,世界佛教界的代表们,着各色袈裟,飘然而至。感念于周遭世情,期待于心灵环保,能予读者无上的清凉,某杂志社的编辑小姐,在无锡开幕式的当天晚上,给我短信电话,希望我替他们采访与会的高僧大德,撰写心灵环保的随笔,抗议物质对心灵的污染。

早在编辑小姐之前,她的上司,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已于数日前发出了同样的邀约。碍于情面,我以荣幸的口吻答应了。

事实上,我很烦很不情愿。我讨厌礼佛的无锡台北之行,变成功利的采访写作之旅。但是,我所供职的机构,赋予我的使命,不是研讨佛法,而是采访报道。编辑小姐所在的某杂志社,也是我所供职机构的一分子。理论上说,我给他们写字,也是分内的事。

一点点的情,一点点的理,就这样拉扯着我,郁闷地奔走在采写心灵环保的途路上。本来祈望佛法的不可思议,打开自己尘封的心灵之窗。孰料,窗户还没拉开,就被重重地关上。使命在身,我看开幕式闭幕式上一朵朵莲花的图案,想到的不是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而是怎样将它们幻化成某个符号,某个象征物,写入我的报道和随笔。

论坛期间,采访娃哈哈的宗庆后,佛光山的星云法师,我思虑的不是他们的讲辞,而是习惯性地,以一个新闻记者的思维,将他们看成僧俗世界的两个符号,一个大陆企业的创始人,一个台湾名寺的开山宗长,一个物质,一个心灵。靠近他们的时候,我总在想,我应该怎样符号化地表达我对心灵环保的垂注?

初到台北的那天晚上,在圆山饭店,一看见到香港佛教联合会会长觉光长老,我便开始犹豫:大和尚年过九十,忙活一天了,我现在跑过去,采访他,是否打扰了他的休息?心下还没找到答案,我已不由自主地站在他面前,根据编辑小姐拟定的采访提纲,笑容可掬地抛出了我的问题。

这就是我么?返回大陆,我常常问自己:那个微笑着答应不想答应的事、写不想写的文章的人,真的是我自己么?

没错,就是我自己。

我彻底地发现,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愤青了。我不再根据自己的偏好决定自己的行为,我已经了远离了愤怒,不,准确地说,我远离了愤怒的表达方式。我开始习惯于微笑,哪怕装,也要装得莲花朵朵、笑容可掬。

看上去,我已接受了佛陀伟大慈悲欢喜的开示。事实上,当我刻意地,功利地剥离愤青的面容,我已背离了佛陀爱的教育。圆融无碍的佛陀境界,被我演绎成圆滑世故;看似通达的心,渐渐混淆了是非。当喜不喜欢不再像愤青那样简单分明,我爱世界的能力,正在点点滴滴地丧失,我对自己的爱,也愈发扭曲。就像采写心灵环保的我,早已在屈己从人的功利与情理的世俗考量中,污染了原本还算洁净的心。

亲近佛法,图的是清凉世界,盼的是心灵的自我环保。如果我一天天地销蚀佛陀教导的爱世界、爱自己的能力,那我还不如回到过去,做个跟人大声说不的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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