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我的自私毁了学生

    １２年前，我师范毕业。带着所有年轻人的梦想到县教育局等待分配。原以为凭自己的条件最少也能分到乡镇中心学校。可没想到，怀着万分喜悦等来的却是一所离乡镇六公里远的偏僻的农村小学。那一刻，我失望到极点。然而，在我去村小学报到的前一天，意外得知一件更令人愤怒的事：我的同学李明原先也被分到了村小学，由于他家里人找到了一位远房当官的亲戚，在亲戚的出面干预下，他竟堂而皇之留在了县城某小学。那一天，我为命运的不公咬牙切齿，悲痛欲绝。
    在那只有４位老师不足１００个学生的破陋的乡村小学，因为教师年龄严重老化，我自然被委以重任——教毕业班兼班主任。记忆中，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我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总是在不停地抱怨。对班上的学生，我几乎没有真正关爱过。尤其是对副班长王刚，当我知道他父亲就是这个村的村长的时候，我对他竟产生了一种敌对与报复的心理。其实，王刚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曾多次被评为“三好学生”。但这一切，我很不以为然。在我的眼里，他这个“衙内”（我一直这么叫他）一无是处。甚至我也不止一次想过，他那些荣誉说不定还是老师们出于某种目的加封给他的呢。于是，课堂上、校园内，我总是抓住他每一个细小的错误不放，利用自己虚假的威严在班上狠狠地公开批评他，从他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找到我发泄后的莫名的快感。虽然每一次他都不为自己辩解，可从他委屈的脸庞、敌视的目光中，我知道他对我的恨。为了防止他日后对我的报复，我在班上公然宣传：严是爱，松是害。
    农村孩子的野性是难以约束的。尽管“衙内”时时注意自己的行为，但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５月的一天中午，“衙内”和几个男生去学校后面的小河里游泳，我知道后怒不可遏，毅然地把村长大人“请”到了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衙内”批了个狗血喷头。村长站在他儿子身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始终没有发言。看着这对狼狈的父子，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报复后的胜利和满足。
    “衙内”开始了逃学，成绩直线下降。毕业考试，他是以全班倒数第二的分数进的中学。后来，就渐渐没有了他的消息。再后来，我也离开了那所村小学。 
    最近，学校正忙着基建。一天下课后，我从工地边经过，突然有个人在工地上叫我：“陈老师，你调到这个学校来啦？”  这个人正是我当年教过的第一届毕业生王刚，我的心猛地一揪。
   “你现在过得好吗？”我的话语里满是愧疚。
    他告诉我他的近况：初二那年，父亲得癌症去世了，他初三没毕业就辍学了。由于没有文化，他只好随他舅舅到建筑工地去学瓦工，一天下来是腰酸臂也痛。他舅舅为了照顾他，曾调他去当会计，可他难以胜任，只好自己转去干重活。
    他的话如针刺火燎，句句灼痛我的心。在如血的夕阳下，一双愧疚的手紧紧握住王刚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