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慢性子

老杨管了30年财务，那真是账目清晰、收支分明，从未出过任何问题。这多半要归功于他性子慢。比如年终发奖金，虽然每人只有1000块钱，他却蘸着唾沫翻来覆去数七八遍，才肯分发给大家，丝毫不顾我们等得心焦。

老杨的慢性子在生活中也时时刻刻显露出来。据说，他每天早起穿衣要20分钟，一次他把仅有的3件衬衫一件一件摆在床上，穿上去脱下来，选不定颜色样式。他爱人在一旁帮他参谋半天，他却忽然改主意不穿衬衫穿T恤了。穿好衣服并不着急用早餐，而是先上厕所，坐在马桶上还要看晨报或者昨天的晚报，深入研究娱乐版那些个花边新闻。然后又要去楼下打太极拳。他拳法不精，常常打着打着就忘了下一个动作，站在那里琢磨半天也想不起来，只好从头再来过。于是一套原本5分钟的24式太极拳，他常常打半小时结束不了。

以前老杨乘公交上班总要迟到两小时，因为他非常不善于抢上车。明明排在队首，汽车一来，后面的人立刻无比勇猛地包抄过去，老杨也就被彻底淹没、暂时消失。等汽车喘着气走了，才见他神仙似的从青烟里又浮现出来，一边擦着刚刚溅到身上的豆浆沫、包子馅，一边竟然还在那里维持秩序，嘴里不住地嚷：“别挤别挤，按顺序来！”

后来，他买了一辆索纳塔，迟到的情况大有改观：每个星期竟然也有一两天可以在上班后半小时内赶到了。他开车谨慎，严格遵循着“宁让3分、不抢1秒”的倡议。有一回我坐他的车，路过北沙滩立交桥时，眼前分明还是绿灯，他却忽然一脚踩下刹车，身后立刻响起一串催命般的鸣笛。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他徐徐说：“这绿灯已经亮了许久，怕是马上要变红。”那灯好像听见了他的话，两三秒后，闪了两闪，果真变红了。

老杨不但做事、出行不急不躁，反应似乎也比较迟钝。我们常说要想让老杨开心过年，必须在中秋之前给他讲笑话，待他慢慢揣摩消化三四个月，终于领会到这幽默的真谛，才能达到开怀效果。这说法当然有不少夸张的成分，不过他确实有一天中午门都不敲直冲进我们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你昨晚讲的老姜的那事儿真逗，妈呀，乐死我了，哈哈哈！”

于是整个办公室忽然洋溢成欢乐的海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