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情感的绍拉和他的“Fado”

对于西班牙导演卡洛斯·绍拉（Carlos Saura），我总是有一份特殊的迷恋。最早认识他，是从阅读他的剧本开始的，那份文字上留下的想象，和我后来看到他影片时的区别，让我从一种抽象的叙述走入了一个有节奏的视觉空间，于是，那份想象被颜色涂抹了，然后延伸出了运动的速度，最后是绍拉留给我的情感体验和回忆。

我常常反复观看他的《卡门》。跳弗拉明戈舞蹈的烟草女工，用脚板努力踩出的节奏，有力、有速度，以及渗透在个性中的生命力，这些都会让你恨不能加入其中；可是绍拉会在舞蹈最激烈的时候，让她们戛然而止，空间在刹那间静得让你窒息，让你无法适从。这时你心中会燃起一份深深的寂寞和伤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陷进了绍拉为你设定的世界里。突然绍拉又会让比才的音乐猛地冲进画面，那张扬的舞曲，在绍拉的摄影机的运动里，变得疯狂又迷人，于是比才和绍拉的“卡门”，拽着你在绚丽的舞蹈和画面中旋转，让你激动得热血沸腾，所有的一切都刻在你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片子了——绍拉在上世纪80年代初拍摄的。

绍拉继续展现他的才气。原本梦想成为一名弗拉明戈舞蹈家的他，因为在一次舞蹈中小腿意外受伤，索性改变志向，渴望成为一名摄影师；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成了电影大师！在他的电影语言里面，渗透着音乐感和舞台感，当他拍摄舞台表演的时候，又同样展现出独到的电影感。直到最近，我终于看见了绍拉新拍的《Fados》。

听说这个片子以后，开始四处寻找，可就是找不到，上网一查，只要打出“西班牙导演”几个字，跳出来的都是阿尔莫多瓦。然后，我像熟悉菜市场的家庭妇女一样，执着地在那些犄角旮旯里晃悠，突然有一天，在那些卖音乐带子的小摊子上找到了它——绍拉2007年拍摄的影片。

“Fado”一词源于拉丁文，意思是命运。这种美妙的音乐最初起源于智利，后来渐渐地流传到葡萄牙，在那里落地生根，成了葡萄牙著名的传统民谣。如果没有绍拉的讲述，已经不会有人想起智利，因为Fado在葡萄牙已经有150年的历史了。在葡萄牙的酒馆和咖啡馆里，你都会听到这些音乐。优美的葡萄牙歌词，深深地表达着一种哀怨、失落和伤痛的情怀。特殊的吉他乐声与独唱者的特有腔调，总是让你动容。总有一种真正的苍凉和凄美渗透在旋律当中。男人唱着：“我只会用眼睛说话，我深情地看着你，不知道你是否能读懂我的语言”；女人会这样唱着：“我忘记了自己，我的心被你全部占据；可是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说，离我而去”……

女人唱着、跳着，身后是她舞姿的巨大投影，不同角度的舞姿投映出来，绚烂无比，让人眼花缭乱。绍拉把投影变成魔法，在布幕上将孤单变成巨大的人群。女人的体态散发出一种生命力，同时又在诉说着她伤心的感受。灯光和摄影机的运动配合着音乐，缓缓地变化着，你在那种氛围里陶醉着，又被绍拉的影像感动着，迷失在一种梦幻般的叙述里，甚至没来由地想哭。《Fados》是在诠释葡萄牙复杂的灵魂。

看绍拉的电影，常常会被他的影像唤醒,接着又会陷入一种混和的乡愁、遗憾与希望中。他拍摄西班牙大画家戈雅的时候也一样，那个体态臃肿的画家，本不会有什么美感了。一组左翼分子枪杀人群时，戈雅躲在窗户后面惊恐地看着，这是一段广为人知的故事，可是在绍拉的摄影机中，那些逼真的场面转而变成戈雅的画作，那种视觉的魔术般的转化，让你对画家刮目相看，从他的形体走入他的心灵，和画家共同体验恐惧和西班牙的命运。可是，在你最渴望接近画家的时候，他朝墙壁后面走去，渐渐地，墙壁变成透明了，那影影绰绰的身影，让你感动，也让你伤心。

《戈雅》这部影片讲的是画家的故事，但有意思的是，绍拉几乎没怎么拍摄他是如何作画的，他给予观众更多的，是生存环境的描述、创作情绪的表现，以及一种微秒的想象提示，让你在情绪中理解画家的作品和一生。

绍拉用光影、色彩和他的音乐感，为我们制作出这样迷人的影片。

戈雅（Goya in Bordeaux,1999）

导演：卡洛斯·绍拉

主演：José Coronado Dafne Fernández

影片再现了戈雅这位开启了现代画风的一代画家的人生轨迹和心灵历程，追忆了那个时代欧洲画坛和宫廷志趣以及艺术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