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北冰洋下的“猫鼠游戏”

暗战冰洋

“猫鼠游戏”

美国-一体化战术

　　侦察与摆脱，间或的对抗，这种行动被称为“猫鼠游戏”。冷战时期，美苏潜艇曾因此发生多次碰撞，导致双方多艘潜艇受损乃至沉没。苏联解体后，“猫鼠游戏”一度消失，但随着俄罗斯的复兴，北极的战略态势使得美俄两国核潜艇悄悄恢复了冷战时的“猫鼠游戏”。
　　2000年8月，巴伦支海冰冷的海水吞没了俄罗斯潜艇的骄傲—有“航母终结者”之誉的“库尔斯克”号，也似乎再次验证了俄罗斯海军的衰落。
　　2007年8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恢复已中止了15年的战略轰炸机的战斗值班。用英国《每日电讯》的说法就是，俄罗斯想以此证明，那种认为“北极熊”仍虚弱不堪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的确，随着经济实力的恢复，俄罗斯对西方的挑衅越来越难以容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做出大量让步来化解敌意。从1992年起，俄罗斯单方面暂停了战略巡逻；开始全面销毁俄罗斯占据压倒优势的陆基分导式洲际弹道导弹SS-18；在美国监督下拆毁了其仅有的六艘“台风”核潜艇中的两艘然而，那些曾经的让步现在似乎让俄罗斯感到后悔。
　　对于俄罗斯的举动，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态度谨慎，“如果俄罗斯想把库存的老战斗机拿出来，那是俄罗斯的决定”，美国现在对俄并没有过去对付苏联的“姿态”。然而，表述归表述，美英两国随即决定加强对俄罗斯潜艇的侦察和监控。显然，相对于俄罗斯略显老旧的空中核力量，美英更知道俄罗斯对其最大的威胁来自何方。事实上，2002年以后，俄罗斯核潜艇就一反常态，虽然它们很多时候还不能像苏联时期那样在世界任意驰骋，但已明显活跃了许多。

决胜北冰洋
    潜艇，曾是苏联武器库中最令人生畏的武器。尽管目前的俄罗斯潜艇部队同鼎盛时期的苏联无法同日而语，但它依然能令西方感到窒息。以构成一个国家“三位一体”战略威慑力量的弹道导弹核潜艇为例，俄罗斯目前在役十余艘，分别为D级和“台风”级，其中D-IV被普京称为“俄罗斯21世纪可靠的核力量”，它能携带16枚SS-N-23潜射导弹，每枚装备10个分导弹头，同时打击上百个目标，就更不用提水下排水量超过2.6万吨的“台风”了。除此之外，俄罗斯大量装备的攻击潜艇，对于西方舰队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冷战时期，为了对付苏联潜艇，北约国家曾经在北大西洋、波罗的海、远东—苏联舰队进入大洋的必经水域建设了严密的水下监听网络，这些网络至今仍在运作并加以升级。为了确保有效监视，美英两国还经常派遣潜艇堵在俄罗斯西端的摩尔曼斯克以及东边的海参崴门口。这两个地方是俄罗斯仅有的两个不冻港区，分别驻扎着俄罗斯北方舰队和太平洋舰队，它们装备了大部分作战舰艇，尤其是潜艇。这无疑使俄罗斯在运用其潜艇时受到了一定钳制。
　　这种态势显然极不利于俄罗斯潜艇的战略部署和机动。以俄罗斯现有潜艇力量，要突破北约国家的层层围堵，西出大西洋或东下太平洋进行战斗值班并非不可能，但按照1/4值班、1/4返航、1/4派遣、1/4检修的有效威慑体制，要把战线拉得太长，俄罗斯力有不逮。幸好俄罗斯并非一定要让自己的潜艇去面对对手的重重封锁，广阔的北冰洋，为俄罗斯提供了最佳的潜艇活动区域和导弹发射场。
　　接近地球北极，磁暴频发，再加上这里时常暴风雪肆虐，北冰洋终年冰封，大冰盖厚度超过3米，这一切阻挡了包括侦察卫星在内几乎所有来自空中的传感器对冰层下的弹道导弹核潜艇的追踪与监视。而水面舰艇更是无法进行“破冰之旅”，追击在冰层下待命的核潜艇。至于水中的声纳，也会因为北极冰川的运动、融化、破碎所产生的巨大声响而被干扰。由于距离本土近在咫尺，俄罗斯潜艇可以进行长期潜伏和战略机动，并获得有效支援；又由于其距离美国、英国、日本的距离也非常近，从这里发射导弹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打击任何目标，所以，只要出港的俄罗斯潜艇能够摆脱对手的盯梢，一般而言就能确保自己的生存以及对美国的有效威慑。
　　事实上，美国对来自北冰洋的“背后一刀”始终寝食难安。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起，美国即开始建立从阿拉斯加到格陵兰再到冰岛的环北冰洋导弹预警系统，又费尽心机选择合适的冰山建立临时监测站。除此之外，美国还在北极圈内部署了相当规模的潜艇、反弹道导弹，远程警戒雷达和战斗机，并联合加拿大组建了“北美防空司令部”，不分昼夜监视北冰洋。最早的战区高空拦截系统也在2004年被优先部署在了阿拉斯加。
　　然而，这一切依然无法让美国高枕无忧。经验证明，以潜艇的高度隐蔽性，最有效的反潜武器正是潜艇自己。为此，美英始终保持其潜艇在北极地区的巡逻，一俟发现有其他潜艇活动便贴上去抵近观察。侦察与摆脱，间或的对抗，这种行动被称为“猫鼠游戏”。这个游戏孕育着巨大的风险。冷战时期，美苏潜艇曾因此发生多次碰撞，导致双方多艘潜艇受损乃至沉没。苏联解体后，“猫鼠游戏”一度消失，但随着俄罗斯的复兴，北极的战略态势使得美俄两国核潜艇悄悄恢复了冷战时的“猫鼠游戏”。

台风级战略导弹潜艇

“俄亥俄”级战略导弹潜艇

库尔期克号

“猫鼠游戏”的新主角
　　在游戏里，远道而来的美国潜艇和近水楼台的苏联（俄）潜艇常常分不清究竟谁在扮演“猫”，谁在扮演“鼠”。它们总是竭尽所能试图先发现对方，记录下对方潜艇的水声特征，确认其身份以及判断其可能的航路，然后最好在对方不察觉的时候消失；或者干脆尾随跟踪，干扰对方执行任务；甚至采取对抗性行动。
　　冷战初期，美国最先发现了核潜艇在北极的价值。由于当时弹道导弹射程有限，一般在2500-4600公里之间，只有尽可能靠近苏联潜伏才能构成有效威慑，而这样的潜伏又是普通潜艇无法胜任的。1954年美国建成第一艘核潜艇，4年后即能够在北极自由航行，1961年美国把其第一艘弹道导弹核潜艇“乔治·华盛顿”潜伏到北冰洋。这一迫在眉睫的威胁大大刺激了苏联核潜艇的研制进度。随后十几年中，美苏早期核潜艇在北冰洋上演了激烈的“猫鼠大战”。美苏早期核潜艇，几乎都参与这样的游戏，如苏联的C级、N级攻击核潜艇、H级弹道导弹核潜艇和美国“鳐鱼”级、“鲣鱼”级攻击核潜艇、“乔治·华盛顿”级弹道导弹核潜艇等。
　　由于双方都在这一公共区域出没，并没有固定的航线，并且时常互相追逐跟踪，所以潜艇碰撞事故频繁。著名的K-19号核潜艇就曾有三次巴伦支海历险。1962年4月，为避让“鹦鹉螺”号与海底相撞。1969年11月，与“加图”号相撞。1972年2月，为躲避一艘美国潜艇，操作不当导致潜艇起火，致使28人死亡。
　　早期的对抗基本体现为美国攻、苏联守。随着导弹射程的提高，北极的重要性对美国逐渐降低。而苏联海上力量的飞速提升，使得美苏对抗几乎发生在世界各地，北极终于沦为配角。但苏联并没有放弃开拓北极，随着苏联潜艇在北极航行经验越来越丰富，到俄罗斯准备复兴海军之时，俄罗斯人突然发现，现在它们能够比对手更好地利用北极。于是，重新上演的“猫鼠游戏”，其内容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美国很少再派出弹道导弹潜艇，而是以高机动性的攻击潜艇监视苏联高危险性的核潜艇。游戏以间谍活动、刺探对方冰下军事行动、勘探北冰洋地形及新航线、防止对方在北冰洋建立威胁本国的秘密基地为主。
　　时过境迁，对抗的主角随之升级。历史原本把这对角色赋予了俄罗斯的“台风”和美国的“海浪”。“台风”是俄罗斯战略力量的“巅峰之作”，是世界最大的潜艇。其任务是在21分钟内，摧毁200座城市或军事目标。它体型庞大，但速度并不慢，噪声更是很小。该艇浑圆的舰体及短胖的帆罩，使它有3米的破冰能力。“台风”具有双层艇壳，大储备浮力，艇体由钛合金建造的结构显然充分照顾了北极的环境。至于“海狼”则是美国最先进的攻击潜艇，自动化程度极高，武力强悍，其任务是在对方潜艇发射导弹前摧毁它。艇壳采用HY－00高强度钢，艏部声纳罩为钢罩，配有能透过冰层的侦测装置。显然，这两种潜艇都充分考虑了北极作战。它们至今还活跃在北极地区。
　　惟一遗憾的是，由于苏俄的变迁，“台风”原计划建12艘，实际建成6艘，苏联解体后，拆毁2艘，至今仅存3艘。而美国原计划建30艘“海狼”与苏联进行全面对抗，随着对手的消失，再加上造价高昂，最终也仅建了3艘。这使得北冰洋“猫鼠对抗”的大戏，被俄罗斯的D级、奥斯卡级、 鲨鱼级以及美国的“洛杉矶”级抢走了不少风头。
　　虽然美俄双方的北极行动都属高度机密，但难免有时剑拔弩张。比如2000年沉没的“库尔斯克”号就有传言认为，“库尔斯克”号是在与两艘美国潜艇的纠缠中，先遭到一艘的意外撞击，随后另一艘担心其报复而先行发射鱼雷将其击沉。由此，我们不难想象“游戏”的刺激。那么，这样的对抗究竟是如何上演的呢？

每一分钟都在战斗
　　历史上曾经有一些潜艇失踪得不明不白，所以关于这些潜艇沉没的传闻也经久不息。如果有一边的潜艇意外沉没，一般而言，总会有人相信是另一边干的，尽管迄今还没有一个政府对此加以承认。
　　潜艇也许是人类制造的惟一能够 “隐形”的武器，因为在浩瀚的大洋里，任何探测介质都会很快失效，除了声纳，但声纳也会因为海洋中的跃变层、洋流、周边环境等等发生扭曲、失真。所以，一艘潜艇如果不能善于利用这一点，那它几乎就等于是自寻死路，而拥有强大自持力的核潜艇则一定要是善于隐蔽的高手。对于一艘执行战略值班任务的潜艇来说，一旦它被敌方察觉、跟踪，甚至锁定，那很可能意味着国家威慑的失效。因此，潜艇的战斗从启航前就已经开始了。
　　以“台风”级为例，一般需要提前一个星期开始准备，包括武器弹药还有170多名士兵的给养。当然在启航之前，潜艇的鱼类发射管里至少已安装好了两枚鱼雷，一枚主动寻的，一枚被动寻的。如果考虑到美国潜艇常常会采取双艇战术，通常的建议也许是给所有的发射管装上鱼雷，一旦纠缠起来，让对手去应付鱼雷，总比自己去应付对手的鱼雷要幸福得多。
　　一般舰长会在出发前后了解任务的具体内容，并拿到海图。对于熟练的潜艇人员来说，一份清晰的海图就基本可以保证潜艇“人不知鬼不觉”。潜艇可以使用的定位方式很多，GPS当然方便快捷，但那意味着被敌人抓个正着。所以，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潜艇出航后要长时间潜在水中。这使得它只能依靠事先标定的海图、惯导系统、明确的海底地标、被动声纳、长波电台、磁极强弱甚至洋流来测定自己的方位。如果考虑最糟糕的情况，潜艇受损后各种现代化的导航手段都失效了，那么最可靠的就只剩下海图、地标和经验了。
　　为了确保隐蔽，有时候还必须耍点花招。鉴于美国潜艇常常守候在港口航线不远处，所以可以让潜艇潜伏在出港的货轮下方。再比如当潜艇潜航时间太久，需要在大洋上找个参照点修正航线和惯导时，需要找一艘特征明显的船停在某个明确的区域。
　　航行是确保隐蔽的关键，艇长决不会让自己的潜艇飙高速，因为潜艇的噪音与发动机、冷却机等的动作直接相关，通常情况下，他会让螺旋桨维持在一个十分柔和的转速，既有一定速度，又保持足够安静，一般不会超过15节。“台风” 级潜艇此刻的噪声其实就已经很低了，当然训练有素的艇员，还要避免意外摔倒，或者把汤勺掉到甲板上，或者大声说话，因为这都可能被某个角落里的潜艇听到，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潜艇在很少情况下才使用主动声纳，这样发现敌人的概率会比被敌人发现的概率更高。如果有装备拖曳声纳，那可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发现数百海里内的威胁。被动声纳一般而言就已经足够，但由于潜艇技术的进步，这会常常导致等彼此发现对方时，已经无法闪避。这种时候，只能看谁更结实了。
　　在声纳技术水平相当、声纳员同样训练有素的情况下，发现敌人和被发现不会相差太久。如果潜艇试图待机或规避，航速需要维持在5节以内，此时潜艇差不多就相当于海洋背景噪声了。当然如果距离过近的话，多少速度都无济于事。
　　最后，如果确认受到威胁，那就一定要比你的对手更早发射鱼雷。然后赶紧想办法摆脱。真正的战斗可能很短时间内就会结束，也许你此前数月的隐蔽就是为了这一下子，但谁又能说此前的过程不是战斗呢？潜艇的战斗比的就是耐心。
　　冷战时期，北极是苏美两国直接接触的地区。苏联曾把2／3的核潜艇和70％以上的战略核潜艇、水下核武器部署在苏联位于北极圈内的科拉半岛附近海域。美国的导弹核潜艇也经常在北冰洋游弋。如今的情况也相差无几。
　　但必须看到，潜艇间的“猫鼠游戏”风险极大。由于潜艇造价高昂，作战条件艰苦，遭受攻击生存系数低，所以一旦发生对峙，由于彼此完全无法沟通，艇员往往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任何一个会错意都会导致擦枪走火。冷战中，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
　　北冰洋表面的绝大部分终年被海冰覆盖，是地球上惟一的白色海洋。但又谁能想到这平静的冰面下，有多少条“黑鱼”正在搅动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