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摇晃

　　在我看来，如果以吸引力为标准，日本电影《摇晃》体现在摄影上的趣味，也许要大过剧情本身，当然，影评都热爱寻觅主题，因为它们易被诠释，更何况《摇晃》的电影剧本还获得了日本读卖文学奖——这倒是最容易理解的——相比电影，《摇晃》可能是一篇更好的小说。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为情，文德斯要是没有过人的配乐天赋，他的故事都得冷场不少，安哲洛普洛斯要是有部电影居然没用长镜头，人们会觉得这老头有毛病，而昆汀·塔伦蒂诺要是没在电影里杀上几号人，那片子绝对是没法看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天赋在此。以昆汀·塔伦蒂诺为例，他最好的趣味和天赋，其实都体现在如何兴奋地把人杀掉。
　　在这部《摇晃》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日本电影在对日常诗意捕捉上一贯的水准，电影的前15分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段开车的戏路：一辆红色老轿车在早晨的阳光里穿过天桥，树荫，斑马线，缓慢地驶往郊外，这个过程明亮，温暖，干净，有那么一种平凡的诗意，海明威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忍不住写在小说里的。
　　与日本盛产的纯爱电影不一样的是，这部影片将貌似迥异的嬉皮与冷峻风格混杂在一起，出来一种相当碎片式的感觉：坏人不那么讨厌，无辜者也不怎么招人喜欢，而生活最终的得与失，在旁观者　　　

看来，都有一种伤感的美。
　　据说电影来自导演西川美和多年前的一个梦，我觉得这多半是个噩梦。
片子讲的是兄弟关系，不过和余华写小说的那一套不一样，女导演对拍复杂戏似乎从来都没怎么上心过。在此之前，西川美和对探讨家庭关系已颇有心得，这个年轻女导演第一部电影《蛇草莓》说的就是兄妹关系。
　　大概故事是这样的：弟弟是个在东京的摄影师，因为母亲周年忌辰而回到小镇家中，遇到了一个也许当年还有过暧昧的姑娘，然后他们有了一夜，事实上，这个姑娘是他哥哥的女友。那一夜让姑娘对外面的世界重新充满向往，小镇生活与男友都让她觉得沉闷，在那座摇来晃去的桥上，姑娘与哥哥发生了争执，意外坠桥身亡。弟弟看到了这一幕，可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自私与冷漠，他做了伪证，哥哥被关进了监狱。
　　片中的哥哥为人琐碎性格胆小，事发后更是软弱失态，从未得到大家内心的尊重。尸检报告出来后，姑娘尸体中发现了弟弟的精液，当问题开始指向弟弟，为了不让事情揭穿，他最终选择了牺牲哥哥。
　　潦草地归纳电影的主题是“兄弟是靠不住的”或者“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显然过于轻佻，不过说兄弟关系之不可深究，这倒可以理解。西川美和在谈到拍片意图时也说：“兄弟，这仅仅靠血缘被连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关系，是多么稀薄和危险，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
　　从我个人来看，逐渐瓦解的现代家庭伦理并不只是在稀释原有的血缘关系，也在夸大自我心中自私与冷漠的阴影。由于我们心知如此，我们才可以理解弟弟所做的一系列选择。他身上有这个时代所鼓励的许多正面特征：事业有成，英俊，有吸引力，性格大方，自信……在他的映衬下，哥哥的角色很不讨人欢喜，他几乎是一个集体潜意识的牺牲品。如果说刚开始弟弟的内心还有过摇晃，但只要涉及到一个简单的道德问题，哥哥就能被不假思索地推出去。
　　在电影的后半部分，西川美和安排了弟弟内心的救赎。结尾看似十分开放，坐牢归来的哥哥隔着马路咧嘴一笑，让人觉得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绝望。不过我想导演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即便真相真是如此，我们也应该努力避免。就像她在采访中说的——“这样的关系，也有发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