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均:起源于台南的“统一”革命

做人“好”,不是做“好人”,而是有原则、有方法地变成了一个卓越的经营者。
做“对”事,不是把事情做对,而是有更正确的判断与决策,事业才能一个个地增加,规模一年年地扩展。
改变生活才是改变世界
约瑟夫·熊彼德(Joseph Schumpeter)是20世纪的大经济学家,57年前,就在他去世前的八天,彼得·杜拉克(Peter F. Drucker)陪了他的父亲到医院来看他。在病床边,这对同在维也纳长大的老友有一段生动的对话。熊彼德对杜拉克的父亲说:“……人民若只晓得我写了几部著作及发明一些理论,我认为是不够的。如果没有改变人们的生活,你就不能说已改变了世界。”当时已达中年,但尚未享有盛名的杜拉克常常追忆这段对话来勉励自己。
谁能想到这两句话,“如果没有改变人们的生活,你就不能说已改变了世界”,倒是很确切地描述了统一企业集团的总裁高清愿一生的传奇与贡献。他也许会一如往昔谦虚地说:“所有这一切成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可以侥幸地创造出一个由43家企业组成的“统一王国”。
“统一”改变了台湾
今天在台湾2200万人民的生活方式,没有一个人不受到统一企业的改变,而且是改变得更方便、更安全、更舒适。“统一”集团的各种产品遍及每一个年龄层、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生活面。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统一”的产品及服务,台湾家庭就难以有今天现代化的生活方式。
这一切的成就,都来自78年前在台南乡下出生的一个男孩,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13岁时就离家打工。他的全部正规教育是小学六年。他赤手空拳,一路坚持,默默地改变了台湾社会的生活方式。
在当代浩瀚而又充满争论性的经济发展理论中,熊彼德在哈佛大学任教时所提出的“创新”学说目前正日正当午。科技进步的美国,因为高科技的“创新”,使美国变成了“超级强国”。
提到科技的创新,大家立刻会想到英特尔的葛洛夫(Andrew S. Grove)、微软的比尔·盖茨(Bill Gates)、台积电的张忠谋及联电的曹兴诚。这些成功的高科技企业家似乎都常具备共同的领导风格及性格特质:看得准、决策快、个性强、自信足、要求严、肯冒险、敢投资……
“做人好,做对事”
统一企业集团的总裁高清愿似乎与这些风格及特质相距甚远。这正提醒了大家:条条大路通罗马。不同的企业及产品,不同的情况及文化背景,不同的领导风格及性格,照样可以开创企业王国。
我们活生生地看到了高清愿的领导风格及性格特质:
1.深信“人和万事兴”。
2.生性乐观,自信自在。
3.行事坦荡,说话大声,对人不积恨。
4.度量大,没架子。
5.无私,不把钱和权看得很重。
6.不认输,不向问题低头。
7.重视团队,相信集思广益。
8.为人念旧,组织调整不念旧。
9.讲求数据,用人不疑。
10.开创事业,而不独占事业。
这10项,正凸显出高总裁的两大特质—做人好,做对事。
做人“好”,不是做“好人”,而是有原则、有方法地变成了一个卓越的经营者。做“对”事,不是把事情做对,而是有更正确的判断与决策,事业才能一个个地增加,规模一年年地扩展。
再进一步分析高清愿的这些特质,他实实在在地表现出了南台湾人的纯朴习性、乡土亲切与正直,及在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农村智慧。他在每一件大事的决定上,显露了他的守本分、知进退。
从这一角度来看,统一集团的领导模式及成就,或许正说明这种兼顾人性与理性、传统与现代的“东方管理哲学”,是值得大家仔细探讨的。
“革命”的发源地是台南
在我个人与他的接触中,每次都感受到高总裁的谦和、亲切、率直与认真。十多年前《远见》杂志在南昌举办一次学术讨论会,除了他,还有当时第一次去大陆访问的前“经济部长”李达海,与刚辞职的“财政部长”王建煊等朋友。会后三天十余位朋友一起坐旅行车游览了景德镇、黄山、西湖等地。
途中高清愿总裁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度假,“统一”在大陆有一些投资,但他从没有趁机游山玩水过。他笑说:“跟你们教授一起旅行很高兴,因此你们收入低一些也划算的。”当时新党尚未成立,一位教授建议,应当成立一个“正义党”,由高氏出任党魁,王建煊出任秘书长。大家鼓掌通过,可惜到今天没有下文。
我清楚地记得在黄山赴西湖的聊天途中,高清愿对我说,“一个人钱够用了就好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当时65岁),做更多有意义的投资比赚更多的钱有趣。”
现在,高清愿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在过去三十年中,我与统一企业的伙伴们推动了一次台湾生活方式的革命。”
这个“革命”的发源地不是武昌,而是台南;这个“革命”的对象不是满清,而是传统的生活。这位“革命”领袖,离家出走时只有13岁,小学毕业。现在他已拥有两个荣誉博士学位。
“革命”的事业是统一的各种“产品”。它们包括了各种饮料、食品。每天有200万人次进出遍布全台湾的两千家7-Eleven便利商店。它们的年营业额419亿元新台币,比台积电的502亿元相去不远。另外还有16家“家乐福”批发超市、14家星巴克咖啡店、66家“康是美”、统一证券、统一产险,以及在中国大陆的32座工厂……
回顾他一生事业的成功,就在于他“做人好,做对事”。永不自满的他或许也会借用国父孙中山的话来勉励“统一”接棒的伙伴:“革命”尚未成功,“同事”仍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