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季海谈艺录 (上)

朱季海是章太炎最小的弟子,朱先生以96龄遐寿仙逝后,他的忘年交、苏州民间学人朱树先生,为南方周末整理了他从1982年起记录的朱季海谈话录残稿两万多字,这是首次公之于众。内中涉及对中外学界先贤的臧否,本报刊登时保留原貌,以存真意。

责任编辑:朱又可 实习生 魏晨捷

朱季海是章太炎最小的弟子,朱先生以96龄遐寿仙逝后,他的忘年交、苏州民间学人朱树先生,为南方周末整理了他从1982年起记录的朱季海谈话录残稿两万多字,这是首次公之于众。内中涉及对中外学界先贤的臧否,本报刊登时保留原貌,以存真意。——编者

朱季海(1916-2011) (何籽/图)

我写宋诗的书比钱锺书好,却出版不了

1982年5月9日 周日 拙政园茶室

这次我没有条件去北京参观韩默藏画展,是最大的遗憾。要知道开这样的展览会是三十年来第一次,以后很难有机会看到这异常名贵的原作了。韩默作为一个私人收藏家,至少做了三件好事:一、把当时失散在俄国的一些欧洲名画搜集起来,使它们不至于湮没与损坏;二、让美国人能欣赏到这些原作;三、让我们中国人也能看到这些宝藏。当然真正能懂得、欣赏这些作品的人寥寥无几,但是,我就能看出它的真价值。比如,上次在上海开的法国19世纪画展,这些原作当然也是很了不起的,我看了以后就能讲出每一幅作品的真谛,使我了解了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法国,那里的习俗、文化、生活等等。韩默就是个有眼光的实业家,而不是一般的亿万富翁,他做了一件有益于人类文化发展的好事。他的藏画中最名贵的一幅作品是伦勃朗的油画(《朱诺》),可是上次我在法国画展上却没有看到他的原作,这是极为可惜的。韩默的113幅藏画价值连城,伦勃朗的那幅,即使出1000万美元也不卖。绝大多数人去参观,都不能看出它们的艺术价值,它好,好在什么地方呢?现在我只好看画展的说明书。搞艺术的人是应该去看看……

前记

2011年12月21日,农历冬至夜,朱季海先生病逝于苏州。

1949年后,他辞去教职,闭门绝户,专心从事著述,有《楚辞解故》、《石涛画论》等行世。

王元化1997年对笔者说:“朱季海是章太炎先生最小而最有才气的弟子,如今活着的大学者中只有两个人我最敬佩,一个是季羡林先生,另一个就是朱季海先生。”

朱 季海在“文革”中基本上没有受到冲击,因为他是“三无人员”(无单位、无职业、无工作),但他突然失去了生活来源,过去靠稿酬生活,一夜之间文艺出版单位 停业,稿费被取消。他寄放在好友家中的数千册图书资料被红卫兵抄走,其中有一批他视之为身家性命的珍贵宋版图书和绝版外文书,例如德文第一版的席勒文集, 连德国国家图书馆也只有一套。许多年后,他和友人谈起这件往事仍痛苦不堪。

“文革”结束后,百废待举,像朱先生这样国宝级的硕学鸿儒是大学 和研究机构争抢的对象,最后南京大学名誉校长匡亚明慧眼识英雄,以优越的条件礼聘朱先生:一、月薪260元,不包括津贴、车马费。二、每周上三次课,每次 为45分钟。三、可以不参加一般非学术会议与活动。朱对第一条没有意见,对第二条大有意见,他既然是给专家、教授上课,那么这种课就重在精而不在多,在质 而不在量,用不着像学生那样一定要45分钟地灌知识,半个小时授课时间足够了。例如国际学术会议,大师巨匠、硕学鸿才级的学者半小时的论文、演讲,有多少 精彩的见解,足够与会者受用。对第三条他特别反感,明白提出,除了重要的学术会议,他不参加任何会议和活动,而且当天讲课结束他要回苏州老家。他的苛求跟 校方的条件相去甚远,使这件优越的差使告吹。他也因此和家里的矛盾发展到分灶而食、视同陌路的地步。

从1982年起,笔者利用节假日跟朱先 生往来。笔者每每一早赶到拙政园和朱先生喝茶交谈,有时聆听先生解答前来讨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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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之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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