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我们在谈什么(9)

乘车离开村子时,我已是泪流满面。我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愧疚与自责,而自己的劝说对父母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伤害。联想到种种拆迁事件(而村里此前已有人被打伤住院),不免为父母担心。

拆迁之痛,我该怎么办

父亲打来电话,说是家里池塘的鱼昨天(10月23日)全都死了,问在哪里可以化验。父亲称已在当地(湖北鄂州)打110报警,警察来后拍了照,取了一瓶水样,说是结果出来再通知。

我听了之后,除了担心、无助,不知能为家里做些什么。心里知道这是因为拆迁。家乡从前年就说要拆迁建工业园,为这事,父亲打来几次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去年11月份打的,说是省里刚出台新的土地补偿标准,要我在网上查一下,打印一份出来。我一看,每亩补偿标准由2.1万元提高到了3.9万元,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不久,父亲又打电话来,说是村里干部未经公示及征得村民同意,在9月份就签订了土地补偿协议,所以不能执行新标准。家乡地少,人均约一亩。此次征地后,家乡的人民将片土不留。在人均2.1万元补偿的情况下,失地农民的生存将是个很大的问题。而在十年前,镇上一个电厂项目的征地就达到了这个补偿标准。为此,村民不服,联名申请上访。父亲问我可不可以帮忙解决。而我在询问了信访局及有关部门后,表示无能为力。

我省年初宣布了12万亿的投资计划,家乡的拆迁工作进程也加快了。紧接着父亲又来电话了,是为家里的拆迁补偿款。家里有一块四亩多的池塘,池塘边有近100株橘子树(已种植十五六年),好几个猪圈(年出栏猪一百余头),一个沼气池,池塘边和村里两处合计100多平米的房子等等。所有这些算下来,说是只值七万余元。比如橘子树,赔偿表上一株50元,而国家规定为四年平均产值的2—7倍。因橘子树龄长,年挂果约200斤,每斤5角,一株至少应是200元;比如猪圈,每平米只算100元;比如池塘边的房子,每平米为350元……父亲根据相关政策多次申诉,大约也只总共增加了约一万余元,但均未补偿到位。


作者:《南方周末》编辑部 出版:上海书店出版社

后来,父亲再次打电话,为的是宅基地的补偿问题。父母及弟弟一家有六口人户口在农村,申请补偿四间宅基地,可村里只给核定二间,只因为父亲及一些村民为土地补偿款的上访。身为国家工作人员,我多次劝说父母,要放宽心,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不要参与上访事件。

十一期间,我回家一趟,与五一回家时相比,村里已是面目全非。房子拆了一大半,池塘边的水库已被平整,推土机还在作业,池塘边的房子孤零零立在那里。母亲从房间里出来,我已是不敢相对。多次听父亲说母亲气病了,真正看到时,发现她与五一时见到相比,又苍老憔悴了好多。问及宅基地问题,母亲老泪纵横,说是村里同样情况的,有的给了四间宅基地,有的甚至核定了六间。现如今不知是什么世道,表示还要继续坚持。

乘车离开村子时,我已是泪流满面。我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愧疚与自责,而自己的劝说对父母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伤害。联想到种种拆迁事件(而村里此前已有人被打伤住院),不免为父母担心。

担心已变成事实,而我还是无能为力!这将是一个难眠夜,为父母,为乡亲,为家里的鱼,为家里命运未卜的几十头仔猪……一生辛勤劳作、与世无争的父亲呀,我该怎么办?

(作者系省级机关公务员,原载于《南方周末》2010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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