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我们在谈什么（8）

乡村敬老院，幸福养老不容易

2007年国庆节，回沧州老家，去看望得了中风的三伯。

三伯多年住在敬老院，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只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房门上挂着夏天用的纱帘，进屋一股浓烈的尿臊味扑面而来。睡的床上直接铺着一层防雨布，防大小便失禁的，没有任何软垫子。一会儿护理员进来收拾，是一名中年妇女，她从暖壶里倒出仅有的半碗凉水： 洗碗，再用抹布擦桌子，顺便用那块抹布熟练地擦了擦三伯吃饭的筷子，收进抽屉里。我看到三伯的裤子是湿的，尿失禁。护理员说： 以前给他在下身系上塑料袋，总发炎，现在就不系了。

作者：《南方周末》编辑部 出版：上海书店出版社

护理员走后，敬老院院长的老伴来了。他说，全县有三个敬老院，有一个条件好，收费每月七百元，最差的就是他们这家，收费低廉。住在他家敬老院的老人，每月零花钱五元。所谓“改善饮食”是蒸顿包子。老人病了一般是拿点药吃吃，或者硬扛着，不大可能去医院。政府给的钱太少，连护理员都不容易雇到。

我走的时候，三伯哭个不停。二十多天后，三伯去世。

农村冬天取暖是个大问题，老人尤其怕冷，可伺候个炉子烧暖气对他们来说也有点力不从心。2008年冬，我父亲偶然生了次煤炉子，因煤气中毒造成脑萎缩。一年后，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时常满大街拣垃圾。原来父亲在村里当教师，写得一手好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父亲去写字、记账。可自从得了这个病后，人们渐渐疏远了他。

去年夏天的一天，父亲只穿了裤头跑到街上。邻居家有一儿媳正站在院门口，看到父亲的样子，转身跑回了屋里。对此，那个儿媳的公公不理解，认为我父亲是假装的。如果光看外表，短时间接触，父亲还真和正常人没啥两样。

此后总有人趁晚上把我家大门用铁丝、绳子之类缠住。村里一个惯偷竟跑到我家里，先后三次共骗走了一千多元钱。无奈，我带着父亲去全县最好的敬老院，可脑子不好使的父亲，却清楚地告诉我：“在哪儿也不如在自己家里好。”

我的“中国梦”： 不喜欢离村离乡的老人们，能够在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熟悉的地方幸福养老……

（作者系《河北科技报》记者，原载于《南方周末》2010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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