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埃及不容再有法老

作为民主选举的领导人,穆尔西不应该只是伊斯兰主义者的总统,而应该尽可能团结大多数人,带领埃及人在中东创造一种全新的民主体制。从现在的情况看,埃及社会已从过往的威权统治中获得了教训,不容社会再出现一位大权独揽的法老,这是一个重大的进步;但穆尔西似乎还活在过去,他倾向于用集权的方式解决不同意见之间的分歧。

人民推翻了穆巴拉克这样的坏法老,穆尔西却认为自己可以是一个好法老

几天之间,埃及总统穆尔西的形象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变化:从革命之子和埃及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总统,蜕变为集权者和新法老。

一切的源头是11月22日穆尔西发布的多个总统令:总检察长只能在任4年,这意味着总检察长马哈茂德的职务被免去,因为他自2006年起就担任该职务了;规定任何机构无权解散现在正在工作的制宪委员会;强调穆尔西上台后发布的所有总统令、宪法声明、法令及决定在新宪法颁布和新议会选出前都是最终决定,任何人无权更改;重新调查和审判去年革命中的“犯罪分子”,这意味着前总统穆巴拉克也要重新接受审判。

迄今为止,埃及的司法系统几乎未受革命的任何实质性影响,绝大多数法官和司法要员仍是穆巴拉克时代的原班人马。总检察长马哈茂德也是在穆巴拉克时期获得任命的,穆尔西曾于10月试图撤去他的职务,打发他去梵蒂冈当大使,但遭到拒绝。而在颁布总统令前一天,穆尔西最终促成以色列和哈马斯达成停火并成为停火协议“保证人”,获得美国和联合国官员等多方赞誉。穆尔西大概觉得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政治资本,可以毫无风险地拿下那些旧政权的司法“余孽”。

但事情的进展显然出乎穆尔西的预料:自由派政治家立刻对此举表示强烈抗议。因为自从今年8月与埃及军方摊牌以来,穆尔西就已经同时执掌了立法权和行政权,刚刚颁布的法令又加进了司法权。

“今天,穆尔西为自己授予了所有的最高国家权力,任命自己成为埃及新的法老。”反对派领袖、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巴拉迪在Twitter上写道。他宣布,除非穆尔西收回成命,否则拒绝和他对话。代表全国法官的“埃及法官会”则号召司法系统罢工。股市狂泻近10个百分点。大量的群众再次聚集到“革命圣地”解放广场,抗议穆尔西以“维护革命成果”为由,颁布政令扩大自己的权力。埃及《金字塔报》将新的反政府示威称为“11月23日革命”,显示曾经的革命者穆尔西已经变成了革命的对象。

当然,从穆尔西的立场看,对司法体系下手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在这些旧下属的庇护下,穆巴拉克今年6月被判终身监禁,大部分埃及人都认为这是轻判和包庇,非常愤怒;同样的原因,穆巴拉克的安全首脑阿德利没有被判死刑、几名高级警官无罪释放、穆巴拉克及其儿子们的贪污罪不成立。

而更紧要的地方在于,埃及自革命以来还没有通过正式的宪法,而目前的制宪委员会已经是今年的第二个。第一个制宪委员会产生后,只有75名伊斯兰成员参与工作,另外25名成员拒绝参与,理由是伊斯兰人士试图通过起草宪法强化自己的势力。故今年4月埃及最高行政法院裁定委员会因不具代表性被解散。目前的第二个制宪委员会同样以伊斯兰人士为主,埃及司法部门目前正打算第二次予以解散,而穆尔西看来抢先了一步,这使得他实际上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一部伊斯兰宪法。

由此观之,穆尔西和法官以及自由派的争拗,表面上是权力之争,实际上是国家未来发展方向之争:是坚持世俗体制,还是成为一个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国家?

作为民主选举的领导人,穆尔西不应该只是伊斯兰主义者的总统,而应该尽可能团结大多数人,带领埃及人在中东创造一种全新的民主体制。从现在的情况看,埃及社会已从过往的威权统治中获得了教训,不容社会再出现一位大权独揽的法老,这是一个重大的进步;但穆尔西似乎还活在过去,他倾向于用集权的方式解决不同意见之间的分歧。人民推翻了穆巴拉克这样的坏法老,他却认为自己可以是一个好法老。显然,除非他意识到协商和妥协的意义,意识到反对派存在的意义,意识到民主社会里目标和手段一致的重要性,否则,埃及将很难走出革命,获得真正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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