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战争的恐怖与罪恶

作为战地摄影师,唐·麦卡林的感受力和文字叙述能力让人感佩。他描述了一个场景,把我震住了。他说的是一次困在越南战场的某个前线据点,一个补给车的驾驶兵被越共狙击手干掉了,尸体瘫在方向盘上,甚至卡车都没有熄火,引擎一直发出嗡鸣声。一整晚,照明弹不断照出它的轮廓,炮火不断,嗡鸣不断,没有人敢去接近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天亮,惊骇莫名。

作为战地摄影师,唐·麦卡林的感受力和文字叙述能力让人感佩。他描述了一个场景,把我震住了。他说的是一次困在越南战场的某个前线据点,一个补给车的驾驶兵被越共狙击手干掉了,尸体瘫在方向盘上,甚至卡车都没有熄火,引擎一直发出嗡鸣声。一整晚,照明弹不断照出它的轮廓,炮火不断,嗡鸣不断,没有人敢去接近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天亮,惊骇莫名。

 

麦卡林接着有一段悲怆的感慨:“战火中,你常会以为明天就轮到你,你将会成为躺在地上仰望群星的那个人。一个人以一个姿势固定躺着不动,瞪着星星,却没在看,确实很诡异……在你面前和身后的人都死了,你会有一种强大到无法抵挡的感觉:他们都是代你而死的。”

唐·麦卡林拍摄了大量无限逼近火线的照片,但他最伟大的作品,是那些表现战争中人性化因素的片断,比那些血淋淋的暴力画面更强而有力。

1964年,他曾在塞浦路斯拍到一张为被希腊军队杀死的丈夫而悲恸的土耳其妇女的照片。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庄严的宗教感。这位妇女双手并在胸口,哭泣着望向远方,旁边是安慰她的老妇人和孩子。稍远处,焦点之外是另一位怀抱着孩子的妇女,望向同一个方向,也在痛哭。镜头深处,有一个既惶恐又忧虑的孩子以及更远处面目模糊靠在墙边的一对青年。这就是战争的所有遗物。麦卡林凭借这批照片成为第一个获得“世界新闻摄影奖”的英国人,而这是摄影记者的最高荣誉。

麦卡林总是敏锐地观察到战争中比战争本身更威严神圣的事物。1967年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的六日战争,以色列士兵和约旦士兵在耶路撒冷开火,以军士兵很敬畏这座城市,无人劫掠财物,也没人亵渎神圣,麦卡林不只一次看到,以军士兵一旦发现狙击的子弹射自宗教建筑,就立刻停火,无论那建筑属于何种宗教。

麦卡林也经常把镜头对准那些并非钢铁一般的无名战士。他们会被战火吓傻,发誓战争结束后要呼吁反战,一次战火正盛时,一个士兵要求麦卡林为他拍一张他和比利时传教士的合照,想要寄给妈妈让她开心,最后他们很可能死得潦草令人痛心。有一张照片里,一位北越士兵死在顺化战役中,尸体旁散落着随身的宝贵物品,那里面包括装满爱人照片的小盒子和她的信件。

这些战争里的人性化因素绝对是对战争本身最严重的指控。麦卡林的战争观不言而喻。他说,“战争于我仍很刺激,但多数时候我只想到战争的恐怖。”他之所以热衷于拍摄战争的惨状,是想借此激起“痛苦、羞愧及罪恶感”。

麦卡林描述的另一个场景令我印象深刻:1940年代,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在防空局的同事在轰炸后发现一颗头颅,装在盒子里四处拿给人看。这可能是对待战争更接近日常的一种态度:既恐惧又克制不住地好奇,这种好奇来自于一种荒诞感:战争竟然会这么无遮无掩地闯入平常的生活,而它的后果难以估量。1971年麦卡林在北爱尔兰拍摄的一张照片可以作为一种呼应。画面几乎是一分为二,一边是打着领带穿戴整齐的小伙子下班回家,一边是全副武装的英国士兵或匍匐或奔突正投入巷战,而前者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冷漠,仿佛在问:战争难道不愚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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