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告诉游客：请你留下来

举办高质量的、业内接受认可的艺术文化活动，比现在到处飘红灯笼，到处仿古表演好多了。

我是乌镇人，从小在乌镇长大。我看着乌镇在变化：以前乌镇是农业社会，交通工具主要是船，都是岸上的人和水上的人交易；现在则是工业社会，公路网四通八达。我的左右邻居都搬走了，城市化进程也把我们小镇上好多学校、医院都“逼”到县城里去了。

现在所谓的原旨保护主义者说希望小镇继续过着“没有空调”、“清晨出门倒马桶”的生活，否则就是对古镇的破坏。我特别不能接受这种观点。你自己生活在一个高度文明的环境里，就为了能有个地方拍几张照证明你是有眼光的，所以你就让别人过着原始落后的生活等你来？这对任何一个地方来说都不合理，世界上也没有这种保护方式。我们回不到从前去，这是我很重要的一个理念。我觉得“古镇现代化”是不矛盾的，保护古镇的外貌不是说排斥现代化。2003 年我就提出“乌镇”历史街区再利用，不仅仅是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给人们看，更多的是为后来人提供一个新的产业发展平台。

所以说这是一把双刃剑——无论是保护也好、开发也好，强调任何一方都是不现实，是过于理想化的。在中国既保护得好又开发得好的旅游景点目前还没有。

乌镇本身是一个历史文化小镇，在宋代就有镇志了。乌镇出了许多文化名人，除了大家熟知的茅盾以外，还有木心、汤国梨、严独鹤、南梁的昭明太子（编者注：即“萧统”）等，这些人文化气息很浓。但乌镇的文化未必就是要把当地原住民发扬光大，它可以是一个吸引更多人在这里停下来进行文化创作及消费的平台。今年我们和赖声川、孟京辉、黄磊一起做乌镇戏剧节，最近在讨论第二届的内容。我们和陈丹青也在筹办其他活动。如果中国能有一批小镇可以举办高质量的、业内接受认可的艺术文化活动，比现在到处飘红灯笼，到处仿古表演好多了，这样才能真正吸引并留住游客。

另一方面，许多人认为乌镇在开发上有想法和长处，其实我们最擅长的是管理。乌镇任何一个厕所我都可以很骄傲地进去，每一个厕所都不一样，都有不同的文化底蕴，都是最干净的。我们对景区内的物价也特别加以限制：假如一个烧饼的售价比景区外高两块钱，我们是坚决不允许的，如果没利润，我们可以降低租金来平衡；而像矿泉水餐巾纸这种旅游必需品，我们保证景区内外的价格是一样的。另外，景区内所有店铺都提供“无条件退货”服务。所有景区内营业的餐饮店使用的调料品，必须是我们指定的供应商，目的是为了防止有地沟油之类的进入。为了抵制回扣，保证团餐质量，乌镇、西栅所有的团餐餐厅都是公司（即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自营的。

对旅游从业者来说，最现实的是市场，市场就是游客，游客怎么想我们就怎么去做，我么也要适度超前，引导消费，事实上证明游客是接受的。为什么一到黄金周好多游客对景区有这么多的不满意，其实凸显了现在的旅游市场：第一，远远满足不了游客的需求，全世界在中国做旅游最幸福，因为中国游客多，国外一个景点一年一百万人要吓死他们了，说乌镇一年五百万他们从来不相信，中国这么多的人，这是我们的特性；第二，业内终端市场和旅游产品市场应该大幅度向前走。

只有通过服务好游客，才能让他们乐意在这里多作停留。我们非常重视口碑和游客评价。我们会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询问游客是通过什么方式了解乌镇的，连续几年排在第一位的都是：“从别人口中。”

（据作者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