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慧灵 不要隔断的空间

希望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在社会生活，并让他们通过工作、消费、交通等各种方式和社区融合起来。

2014年初，在广州正佳广场一家名叫“麦子烘焙坊”的欧式风味的面包店开张了。刚出炉的面包整齐地摆放在橱窗里，五米开外就能闻到浓郁的牛油香味。麦子烘焙坊的出品饱受称赞，但有些顾客并不知道，它不是一家普通的面包坊—店里的每个面包，皆出自智障人士之手。

早上6点，黄相旗来到位于白云区丛云路的麦子烘焙坊总店上班，他是麦子烘焙坊的一名面包师。黄相旗仔细用消毒洗手液将手洗干净，小心翼翼地穿上工作服和围裙，戴好帽子和口罩，走进工作间。黄相旗的脸上经常挂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可一进入工作状态，眉宇间便充满认真和专注。23岁的他因为年幼一次意外导致轻度智障，多年的康复治疗后已能生活自理，他非常希望融入社会。

今天，他的工作内容是将发酵好的面团造型放入烘焙盘。面包坊内实行流水线作业，工作间墙面上贴着流程和步骤图，每人每日只做一个步骤。计量、和面、搅拌、发酵、造型、放入炉内烘烤，甚至是完成一天的订单后的清洁打扫，6名“面包学徒”都做得一丝不苟。

“每次教给他们一项新技法，他们都会急切地着手去做。”面包坊的社工师傅说，“有一些人记忆力不太好，放一个国庆长假回来有些步骤难免忘记，但他们一点都不会消极。刚开始，他们过了周末回来上班，拿刀会拿刀刃。”社工拿着刀柄上贴着标记的面包刀说，“标记了，就不会拿错。”开业近一年，店里的两名社工仍每天细心督促他们完成面包的制作。

他们和正常人一样

“智障人士和我们正常人是一样的，会觉得累、会厌倦上班，起初，快节奏和长时间的工作都让他们不太适应，偶尔还会闹小情绪。”面包坊的社工说，“曾经有导师问过其中一个员工在面包坊工作累不累，他说非常累，从早上6点要做到下午3点，而且一直都是站着。但再问他愿不愿意回到工作相对轻松的庇护工场，他却摇头了。问他为什么不愿意，他也表达不出来，但我能感受到他投入工作的快乐。”

“他们就像6个大孩子般真诚直接，喜欢你就会告诉你，不高兴就会说不高兴。”麦子烘焙的社工看着其中一名面包师蹦蹦跳跳地捧着一盆面团放在工作台，“我们在他们的影响下工作得也非常开心。”

社工还告诉记者，有一名面包师叫思铭，每天上班前，喜欢转几趟公交车抵达上班地点，经常因此而迟到。受到责备之后，他不太想去上班，导师和他沟通后，得知他认为一天都在面包坊里太封闭，工作也很枯燥。经过协调之后，面包坊针对他安排了另一项工作，让他每天做完面包之后和送面包的司机一起将成品面包送到门店和指定顾客手中。从那以后，思铭更加享受自己的工作，再也没有迟到过。

社会企业吸纳智障人士

麦子烘焙坊是广州慧灵智障人士服务中心为智障人士提供就业机会的社会企业，企业的盈利同时也回馈到智障人士的服务中去。2011年，麦子烘焙坊开始前期筹备，该项目首先得到芬兰Keymedia基金会的支持，他们全额资助了面包坊的装修、设备以及人员培训。2012年，麦子烘焙坊正式进入筹建阶段，先后得到日内瓦环球基金、广州从兴电子开发公司及社会各界人士的资助。

台湾启智机构协助下开办的台湾Boske咖啡面包坊，以优质的出品得到台湾民众的一致好评，慧灵将它作为一个可参照的成功案例。在此之前，慧灵并未运营过做社会企业，所以，他们在企业经营运作、培训学生职业技能以及市场营销方面都是非常陌生的。后来，慧灵输送社工去台湾Boske考察学习，经过调查核算，认为经营一间小型面包坊需要投入的资金相对较少，决定进行自己的尝试。

“我们希望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在社会生活，并让他们通过工作、消费、交通等各种方式和社区融合起来。我们会和家长沟通，让家长给他们支配工资的权利，让他们养成消费的习惯，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辛苦赚来的钱是可以拿去消费，也可以给自己带来快乐。”慧灵的负责人还说，“我们希望面包坊能有一个正常的工作环境，因此除了6 名特殊面包师以外，还有2名社工一起工作，这样他们才能懂得如何在社会中合作交往。他们表达能力有限，不像普通人知道怎样释放压力，所以麦子烘焙每月都会让他们自己策划一次活动，喝早茶、去公园、唱K、看电影等等。之前，我们组织面包坊的员工去贫困山区，他们捐出了薪水去筹建山区学校的图书馆。”

毕竟他们是一群特殊的面包师，犯错几率要比正常人更高。“当他们做不好的时候，会有害怕的情绪。如果因为工作失误导致面包烤焦，那是对面包坊资源的浪费，增加了成本。我们的导师会把他们当作正常员工，告知他们犯错了要勇于承担责任。我们并不会给他们太重的惩罚，而是提供将功补过的机会，比如义卖，或者在麦子烘焙节假日试吃会让他们义务帮忙销售，在评分准则中有扣分也应该有加分的机会，这些评分考核当然也会与薪水挂钩。”

“现阶段，麦子烘焙的盈利能够逐渐有幅度增长，在基金会的支持下是略有盈余的。但是，如果减掉基金会的支持，单靠企业本身的运营，目前情况还是有一些亏损的。”慧灵负责人表示，“麦子烘焙作为社会企业要自己来造血，盈利才能维持正常经营，才能更好地达到服务社会的初衷。”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广州慧灵智障人士服务中心从1990年开始致力于帮助智障人士，主要为中国内地弱智弱能人士提供实体服务。最初，慧灵开设有智障人士专门学校，现在已涉及包装工场、有机农场和麦子烘焙坊等丰富项目。

现在，广州慧灵机构帮扶有300多名智障人士。但是，广州登记在册的智障人士则有2万人以上，社会公益机构无法将他们全部安置。“作为公益组织，慧灵机构希望起到倡导的作用，通过慧灵在做的实体服务，让社会都知道应该如何去帮助他们。若很多社会企业看到智障人士其实和普通人一样，能够有认真的工作态度并高质量地完成工作，那么他们便能逐步接纳智障人士去他们企业工作。”

慧灵推崇 “社区化的服务”，意思就是不要把智障人士关在一个和社会隔绝起来的空间，让他们能和社会保持不间断的联系和交流。慧灵为他们提供的住宿，和传统的“军营宿舍”不同，导师带着五六名学员住在小区三房两厅的房间内，和普通家庭无异。这样做不仅给他们有家的感觉，也给他们一个能和邻居交往的机会。平时，他们在小区散步，去菜市场买菜，周末逛公园、喝早茶。在家庭生活中也能参与家务，逐渐独立生活，这些和传统庇护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护理管教模式完全不同。

慧灵成功推荐了12名学员到各个行业就业，岗位包括厨房后勤、企业清洁、包装加工、快递等，占学员总数的3%。现在，这些学员已能独当一面，有些还回到慧灵分享就业故事。“有一个学员，去了满堂红公司做内部传达文件的快递员，后来他们主管和我们反馈，虽然他叫不出其他员工的名字，但他每天都很热情地和每一个同事打招呼。有趣的是，在单位没有人提醒他，但是他每天都记着要去鱼缸喂鱼。”慧灵负责人笑着说，“和他们一起工作，会源源不断地带给你正能量。”

“未来，我们希望社会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多就业岗位，毕竟工作是最能体现人的社会价值的。除了他们自己有成就感之外，也能够减轻家庭的负担。当外部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时，我们就先做培训。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机构，我们希望大部分学员能够社会化，融入到社会生活中。”慧灵负责人这样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