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期比命长:建阳监狱里的艰难救赎

忿恨、偏执、暴力倾向,并不会在建阳监狱九监区自行消退。民警们手握警棍与对讲机入眠,睡梦中也随时等待着尖利刺耳的警报声。

有罪犯拿到改判二十五年有期徒刑的裁定书,表情首先流露出恐惧。多年后走出监狱,八九十岁的老人对家里也是个负担。“有的年纪大的人,压根都不想刑满。”

亲情是连结高墙内外的纽带,让罪犯心里有个挂念。一名亲人断绝来往6年的罪犯,在看到母亲视频的那一刻长跪不起。他不再寻死,代之以积极改造。

民警给每个监舍都送了盆栽。每天早上,罪犯们出门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给盆栽浇水。天气冷了,特意给盆栽挪位置,避免风霜打蔫。

(本文首发于2021年12月9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谭畅

俯瞰建阳监狱九监区,是一个回字形的闭锁空间。 (受访者供图/图)

在福建省建阳监狱九监区,时间以不同的方式流逝着。对于民警来说,巡视一层楼将经过几十个监舍,耗时8到9分钟。夜里,值班民警盯着两块监控屏幕、18个监控方块度过6小时,直到新的早晨到来。常态化疫情防控形势下,监狱采取了特殊的勤务模式。两周的执勤期结束,他们离开监区返家休息。

但对于多数罪犯而言,进出九监区的时间跨度将以半生来计算。这里似乎折叠了时间与空间。二十余岁的青年人进来,出去时或已临近花甲之年;中年人进来,出去时几乎要成耄耋老人;或许也会有人逝于此地。

在外人眼中,九监区是神秘而可怖的存在。过去,它收押重刑犯;自2011年起,它成为集中收押限制减刑罪犯的监区。

限制减刑,往往因为这些罪犯“无法无天”的过去。背负滔天的罪恶,法律惩罚他们以漫长的刑期。按照监区长童亮的说法,罪犯们在这座高墙内褪尽青丝,一双双眼睛黯淡无光,人人步履软弱无力。

民警在这里与罪犯朝夕相处。漫长的高墙岁月里,他们要确保罪犯不因无知而重复罪恶,不因绝望而放弃生命。他们还要抵达罪犯的内心,帮助罪犯忏悔往昔,救赎将来。

建阳监狱九监区长童亮与罪犯谈话。 (受访者供图/图)

九监区的“秘密”

三层楼,回字形的闭锁空间。八年前的2013年5月,如今已是九监区二十五分监区长的葛敏第一回下监。

监区里阳光不太好。见着有生面孔进来,成片的光头都转向葛敏,歪着头打量他。

这些光头都背着人命,有的还背了不止一条。这样一想,葛敏止不住地害怕。

不过,一股新鲜感也随恐惧而生。在过去的两年里,葛敏是个坐办公室的白领,对监狱一无所知。

来到建阳监狱当民警,老民警领着他去翻阅九监区罪犯的档案。档案里,那些打量过葛敏的光头,有的扔石头砸死了骑小电驴经过的人,就因为骑车人没让他偷走鼓风机里的零件;也有五十来岁的男人,一连猥亵过六名小学一二年级的女童;有人疑心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就杀了老婆;有人要劫钱财,就杀了外婆。甚至有一位民警,小时候看过劫杀并分尸出租车司机的电视剧情节,来了九监区才发现,原型就在这里。

葛敏意识到,作为集中收押限制减刑罪犯的监区,这里聚拢了绝大多数监狱都少见的罪恶。

2011年5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八)》开始实施。修正案规定:对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的累犯以及因故意杀人、强奸、抢劫、绑架、放火、爆炸、投放危险物质或者有组织的暴力性犯罪被判处死刑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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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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