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凯利:乐观正成为当下的稀缺品

“人们希望AI能比普通人更好,但我们并不清楚‘比我们更好’的道德和价值标准是什么,我们甚至连‘我们’是谁都定义不清。要让AI变得比‘我们’更好是个巨大的工程,但我们必须有答案”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周建平

(视觉中国/图)

“未来帝”

2023年9月12日晚,上海图书馆东馆阅剧场外,雨淅淅沥沥地飘着。地下一层会客厅里,K.K.正在和两位嘉宾主持人对流程,摄像机对着他们。一个小时前,K.K.刚刚结束《南方人物周刊》的专访。这是他当天接待的第三家媒体。主办方准备的鸡肉三明治已在桌上躺了半个多小时,仍没有被开封的意思。12分钟后,他的新书《宝贵的人生建议》签售活动就要开始了。

K.K.穿一身周正的衬衣西裤,脚踏运动鞋。他已经71岁,头顶稀疏,只剩下两鬓的白发和从下巴爬满脸侧的白色胡须连成一片。经过近14个小时的飞行,前一晚他由旧金山抵达上海。此刻,即便有15小时的时差,又被塞进严丝合缝的行程中,那双碧蓝色眼睛里的疲惫也仅是一闪而过。

K.K.是知名科技杂志《连线》创始主编、《失控》作者凯文·凯利(Kevin Kelly)名字的缩写。中国读者常这样称呼他。凯利在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品是写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失控》。该书曾是《黑客帝国》(1999)的主演们在阅读剧本前的必读书目之一,被前《连线》杂志主编、《长尾理论》作者克里斯·安德森称为“上世纪90年代最有价值的一本书”。

常读常新是其价值表现之一。在“豆瓣阅读”上翻开这本书,会发现天南海北的读者批注密集地点缀在段落之间。直到2023年初的ChatGPT热潮,仍有文章引用凯利“机器正在生物化,而生物正在工程化”的观点。“在将生命的力量释放到我们所创造的机器中的同时,我们也丧失了对他们的控制。他们获得了野性,并因野性而获得一些意外和惊喜。之后,就是所有造物主都必须面对的两难窘境:他们将不再完全拥有自己最得意的创造物。”凯利在《失控》中写道。

该书最早于1995年在美国出版。对大众来说,在那个计算机仍主要用于办公和生产的年代,《失控》中侃侃而谈的云计算、区块链、大数据、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数字货币等概念显得太过超前。这部厚达528页的“大部头”在当时的美国并未风靡,距其真正意义上的“生逢其时”还要15年。

2008年下半年,凯利的邮箱收到一封特别的邮件。寄件人是一个名叫赵嘉敏的中国人。彼时,后者刚刚接任社区翻译平台“译言”的总经理,急于探索平台的商业模式,翻译出版被他寄予厚望。要从哪本书试水?赵嘉敏想到了不久前朋友推荐的《失控》。那是一本他仅仅翻了翻目录就爱上的书。

《失控》在美国出版的那一年,赵嘉敏还在清华大学自动化系读本科。数年后,他赴美国南加州大学深造,获得工业系统工程学博士学位,随后进入甲骨文公司从事技术开发。对技术出身的赵嘉敏来说,相中这部有年头的书,并非对其潜在市场价值的看好,而在于书中探讨的“复杂系统”是他自大学就感兴趣的话题。“复杂系统”学说兴起于上世纪90年代,主张用跨学科的方法研究各类复杂系统背后的统一规律。

不到一个上午,赵嘉敏便做出了买下这本书在华出版权的决定。不过,对中国市场能带来多少新增版税,凯利的期待并不高,反而是赵嘉敏采用“众包”方式翻译的想法提起了他的兴趣。凯利曾在《失控》中描绘了“蜂群思维”在自然界中的运行,如今这一协作思维将推动其中文版本的落地,让他“惊叹不已”。

然而,《失控》在国内上市的时间比赵嘉敏预期的要晚得多。其间经历了协作翻译团队的磨合、译言网的分家、赵嘉敏出走和重新创业等各种曲折,待审校完成已是2010年下半年。在“拖无可拖”的背景下,这本书于2010年底上市。巧合的是,恰恰是前期的各种“失控”让《失控》的出版踏准了最佳时机。

2010年,随着智能手机和4G网络的普及,中国从PC互联网时代大步跨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失控》在国内出版时,微信推出不足两个月,小米和美团才成立9个月,阿里刚刚实现持续盈利。

“那年是一个典型的分界点,中国经济即将进入新一轮上升周期。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本备受推崇的书告诉你未来是有迹可循的,那么无论出于心理还是财务考虑,当然会有需求。”赵嘉敏对《南方人物周刊》回忆。中译本中,该书的副标题“机器、社会系统和经济世界的新生物学”改为了“全人类的最终命运和结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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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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