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成为话剧演员:和你玩一玩,“体内的小丑”

开始排演后,从一声喉咙的抽动声开始,舞台上的另一位演员被吓得抖了一下。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抽动,她甚至开始干呕。何齐受不了了,她在一旁哭起来。她和胡璇艺忍不住喊停,但黄蘭清说,“不要停,我想做,让我做完。”

她想象过世界上如果有一种药丸,只能活一天,但在这一天里她能和其他女孩一样,没有任何疾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什么丑态都没有的”,安稳度过这一天。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李慕琰

吴逸雯将妥瑞氏症称为合并有神经心理问题的器质性疾病,一般难以完全治愈,只能通过积极治疗减轻症状的发作频率和程度。和疾病共处是黄蘭清演员之路的一项挑战。(受访者供图)

吴逸雯将妥瑞氏症称为合并有神经心理问题的器质性疾病,一般难以完全治愈,只能通过积极治疗减轻症状的发作频率和程度。和疾病共处是黄蘭清演员之路的一项挑战。(受访者供图)

毕业不久的黄蘭清出演了一部驻场话剧,她演警察、酒店员工、阿姨、线人,多个功能性角色,整部戏不停出场,在舞台上上下下。有一次在排练厅,她怎么站都不舒服,不自觉地扭动身体。她知道不对劲了。

正式演出时,她在台上“快绷不住了”,身体几乎僵住。五场之后,她辞演回家,浑身疼痛。

2023年10月,在乌镇戏剧节,南方周末记者认识了这位24岁的演员,朋友们都叫她小黄。她个头小小,一张孩童般的脸,眼睛像亮晶晶的湖泊。在秀水廊剧场,第一次听说妥瑞氏症,这源自一部话剧《我和我私人的新华字典》,据说小黄会在舞台上让自己的症状出现,让大家看到妥瑞氏症。

“我们可能会陷入争议风波。”两位年轻的女性创作者何齐和胡璇艺开玩笑说,她们担任《我和我私人的新华字典》的编剧和导演。这是一个纪录剧场,情节来自真实个人经历,具体到黄蘭清身上,她无法绕开妥瑞氏症。

坐在台下,南方周末记者从演出开始便好奇,哪一位是黄蘭清。后来很快发现了,倒不是因为抽动——她在舞台上会控制得很好,而是因为几个演员里,只有她有时会在角落,偷偷用受惊的眼神瞥一眼观众席。到了妥瑞氏症的部分,黄蘭清来到舞台中央,坐在椅子上。

黄蘭清表演了一段独白,讲述她曾偶遇过的患有妥瑞氏症的出租车司机,然后她开始慢慢放松下来,身体渐渐大幅晃动。观众席很沉默,时间仿佛很长。演出结束后,我在剧场门口见到了黄蘭清,伙伴们陪伴着她,她披着外套,像被雨水淋湿的小兽。

三场演出结束后,黄蘭清打了辆车,逃回了上海。

在乌镇做出这段表演是黄蘭清的决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血淋淋的”,她不后悔。以前在舞台上,她享受谢幕的掌声,但是现在,她担心台下的目光,“怕这个目光不怀好意,怕这个目光带着怜悯,怕这个目光不是单纯的只想好好看戏”。

接下来,每一场演出都是冒险。

黄蘭清在纪录剧场《我和我私人的新华字典》里扮演一个讲新华字典故事的老太太。根据纪录剧场先驱Peter Weiss的定义,纪录剧场是汇报事实的剧场,它采用了真实纪录的原材料。(受访者供图)

黄蘭清在纪录剧场《我和我私人的新华字典》里扮演一个讲新华字典故事的老太太。根据纪录剧场先驱Peter Weiss的定义,纪录剧场是汇报事实的剧场,它采用了真实纪录的原材料。(受访者供图)

“如果你在森林里生活,抽就抽呗”

上场之前,黄蘭清吃了一颗薄荷糖,她的身体崩得越来越紧。她最新的角色,是东野圭吾小说改编的话剧《秘密》中的女主角杉田藻奈美和杉田直子,一人分饰两角,戏份很重。

她通常很早就来到剧场。在上海人民广场附近一座商场七楼,黄蘭清扎马尾,梳齐刘海,穿一条有白色波点的红裙子。舞台上,她在母女角色间切换自如,按主创的说法,“长得人畜无害,但眼睛是成熟复杂,能容纳心事”。

每次下了台,她就抓紧时间抽一抽。

两件事看上去原本有些相悖:话剧表演需要准确、控制,而妥瑞氏症的症状是不自控地抽动,发出声响。更难过的是,她可能要与之共度一生。

每天的生活都是一场战斗。黄蘭清形容,那种感觉像是骨头生了锈,浑身僵,每天早上被疼醒,“动一下都嘎达嘎达”。

妥瑞氏症又称抽动秽语症,是一种复杂神经发育性疾病。上海瑞金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吴逸雯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2023年国际最新数据显示,0.3 -0.9%的4-18岁学龄儿童和0.002 -0.08%的成人被诊断为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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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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