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公里,走了四个月:战火下的中缅货运生意

“现在,货物一出国门,傣族山兵收一道‘过路费’,克钦军、德昂军再收一道,到了105码还要给缅甸政府交税,”蒋聪回忆着次数最多的一次上“税”,前前后后要给四次钱。

为了确保顺利通关报税,中缅物流从业者会从缅甸雇用报关员。物流商张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多名报关员被缅政府以“资助地方武装”为由逮捕。

战争期间,哪支军队会收多少钱,边贸商、物流公司和货运司机心里都没底儿。

一些边贸商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军阀拦住了救火团队,任由火势蔓延。缅甸消息称,约120辆货车被大火吞没。缅甸军方和同盟军相互指责是对方纵火。

发自:发自云南瑞丽

责任编辑:姚忆江

在瑞丽大道旁,四名缅甸搬运工正在用叉车填满杨建荣的一辆大货车。装满一辆货车,他们能得到约1200元的报酬。图/南方周末记者/顾月冰

在瑞丽大道旁,四名缅甸搬运工正在用叉车填满夏志豪的一辆大货车。装满一辆货车,他们能得到约1200元的报酬。图/南方周末记者顾月冰

四十岁的云南瑞丽人夏志豪接了一通“催货”电话,电话那头希望“尽快能提到货”。他的电脑微信也在“噔噔”作响,大部分都是供货商在催问“货到哪了”。

“桥断了,大货车都走不了。我们正在安排小车分批倒货,走小路。”夏志豪皱着眉头,盯着茶几说,“过几天到了缅北木邦才能提货。”

木邦是缅甸掸邦腊戌县的小镇,该镇是通往缅甸中南部的站点之一。

夏志豪向客户提出了一个条件,每公斤货物的运费加五块钱,“货物不能在缅北过夜,不安全”。

2月、3月的云南瑞丽,本应是火热的。

瑞丽是中缅物流的集散地和中转站,拥有姐告、畹町两个国家一级口岸和章凤、盈江两个国家二类口岸。

缅北内战前,每天有数百辆货车往来于中缅边境各口岸。将大批中国小商品、摩托车、五金等运往缅甸,再向中国运进缅甸玉石、木材和农作物。

五个月前的2023年10月27日,缅北炮火打破了一切。

果敢同盟军、德昂民族解放军和若开军三支民间地方武装组成的 “三兄弟联盟”,在多处城镇要塞向缅甸军政府发起攻势。

在缅甸政府商务部数据中,2023年4月1日至12月29日,缅甸边境贸易额同比下降逾1亿美元。

2024年2月底,夏志豪所在的瑞丽物流城里几乎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辆货车。一些公司虽然还挂着招牌,但已经停业或倒闭。

夏志豪感慨,哪怕就是2023年年初,这里还是很热闹的,“拉货的大车都排到了大门外”。

姐告口岸

“2023年发出的货,最久四个月才到。”

2023年年底,边贸商徐帆向缅甸曼德勒(又名“瓦城”)发了一车货。三个月过去,这批货物还困在缅北的山路上。

“这不算什么,2023年发出的货,最久四个月才到。”徐帆尴尬地撇了撇嘴,他只能数着日子,催问物流公司“货到哪儿了”。

徐帆是广东潮汕人。2013年,他丢下在广州芳村的木材和陶瓷生意,转头扎进瑞丽做边贸。他主要向缅甸出口五金配件、日用品、摩托车等,再进口玉石、农产品和药材到中国。

瑞丽姐告口岸的货场国门,是大货车通行的主要通道。图/南方周末记者顾月冰

瑞丽姐告口岸的货场国门,是大货车通行的主要通道。图/南方周末记者顾月冰

徐帆的货,常走瑞丽姐告口岸的货场国门,那里是大货车通行的主要通道。新冠疫情期间,姐告的货运口岸关停了整整1012天。大多数车改走十公里外的畹町口岸。

正常情况下,一辆大货车从瑞丽姐告口岸向南走445公里,“一般七至十天”,便可抵达缅甸中部城市曼德勒。

曼德勒是缅甸第二大城市和中缅货运商品集散地。在这里,货物可以发往缅甸各地,甚至周边国家。

“姐告至曼德勒一直是中缅物流的首选道路,现在只能换其他口岸出国门。”夏志豪叹了口气。

几年前,他在瑞丽租下了一间约八百平米的仓库,雇了四五名员工。

“打仗之后,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有麻烦。”夏志豪头都是大的,他24小时电话开机,半夜睡不好觉。

姐告口岸面积不足2平方公里,驱车驶过云南瑞丽姐告大桥,沿路的商铺多数大门紧闭,街边贴着零散的通缉令。

向游客兜售缅币的流动商贩也没了生意,他们拿着塑封的纪念币,来回游走。

“因为缅北内战,姐告的店家都搬回瑞丽市里了。”闲聊中,等待拉客的司机感慨。

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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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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