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挺:我们如何处理与古人的关系?

“当下这个时代,喧嚣也是很喧嚣,高蹈也是很高蹈,一堆大道理和正确的废话之下,我想做一些基础性的东西,就是扎扎实实,从百年艺术史梳理的角度,来讨论中国画的基础问题”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周建平

丘挺在成都市美术馆“传移模写”展览现场进行线上直播导览(受访者提供/图)

“传移模写: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临摹教学作品展”是2025年中央美术学院的年度大展之一。三百余件作品,囊括了自北平艺专到中央美院中国画临摹教学及创作的脉络。从物理的层面来看,这批作品时间跨度长达百年,但从其临摹和呈现的内容来看,魏晋唐宋的彩绘、壁画、名家名作,在一代又一代的艺术家手下复活,更是千年不绝。

展览很快在学界引起巨大反响。央美的展程结束之后,“传移模写”大展又转场到了四川,7月底在成都美术馆再次迎来长达三个月的展期,也成为全国国画教育体系中不可不看的重要展览。

“传移模写”四字,语出“谢赫六法”,是中国最早的绘画理论体系。早在公元5世纪至6世纪,画家便已经确立了在习画过程中临摹、传授、递送作为基本法的精义。展览的策展人、央美中国画学院院长丘挺因此把大展划分为四个板块:经典、遗产、精研、变化,来讨论“传移模写”带来的启示。

在展厅里,这样有启发性的例子比比皆是:唐代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宋代的《朱云折槛图》被反复临摹,不同时代师生的临摹图横向比较,又产生了新的对比;画家谢志高临摹俄罗斯苏里科夫的名作《女贵族莫洛卓娃》局部,是用水墨临摹油画;宗其香临摹德国铜版画,是用纸本设色临摹蚀刻印刷,跨媒材的模仿,竟然皆能惟妙惟肖……

丘挺说,其实“传移模写”并不局限在中国传统水墨,在各种艺术门类的创作中,挪用和演化都是常见的手段。“比如贝多芬就挪用很多莫扎特的东西,李斯特也挪用很多来自舒伯特的东西。莫扎特的《魔笛》、《费加罗的婚礼》中的旋律,贝多芬直接就拿来用,但他会创造性地把声乐变成弦乐,把弦乐变成钢琴,来实现转换。”

丘挺是此次“传移模写”大展的策展人兼学术主持。作为水墨画家,他多年来的创作亦深深受益于临摹传统。在他眼中,“传移模写”是临摹、写生、创作三位一体的,也是艺术家提升认知的终生功课。

如果你问丘挺,在古之大家中,你只能挪用一位画家,此人是谁?他的答案会是董源。董源画面中那种“景物粲然,若有返照之功”的独特神光,是丘挺一直试图在画面上寻找的东西——因此,他的许多画作都以《洛神赋》中的“神光离合”作题,来寄托自己在画面上的追求:一种蕴藉的、内在而克制的光。

但他同时也承认,我们所知道的五代时期的董源,也许是由后世传人、明代的董其昌所界定的——这便是中国画一代又一代艺术家试图上追古人而流传下来的文化记忆和脉络,也是理解“传移模写”的一把钥匙。

“传移模写“44展览现场,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受访者提供/图)

幼年视觉与肌肉记忆

丘挺出生于1971年。他自幼习画,一开始完全出于自发的兴趣: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徐悲鸿的马、郑板桥的竹、张光宇的《大闹天宫》、张仃的《哪吒闹海》……不管是水墨画还是连环画,只要看了觉得喜欢,就照着画。父亲有位要好的同学彭大侃,是个牙医,丘挺的艺术启蒙老师,也会带些不常见的画册与他看。小学每天放学的路上,丘挺经过这位牙医的诊所,到了那就走不动道,贪看挂在牙科诊所门口的潮州木雕——也是牙医的珍藏。潮州木雕精巧繁复,无穷无尽的丰富细节,总也看不够。牙医伯伯颇风雅,如同画廊更换橱窗一样,定期更换他的诊所陈设,不仅挂木雕,也张挂自己的画作,让那间小小的诊室总有美学上的新意。

到了15岁,丘挺师从周凯先生正式学画。周凯本是上海美专油画系出身,后来转向水墨,是陆俨少的弟子。其时,丘挺的父亲在深圳大学供职,刚刚创办不久的深圳大学聚拢了一批艺术前辈。除了周凯,还有深圳画院的创建者杨沙、艺术史学家苏东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立即登录

校对:赵立宇

欢迎分享、点赞与留言。本作品的版权为南方周末或相关著作权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即为侵权。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