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居】被设计的生活

井宇内的盥洗台是用附近河滩上的圆石雕凿成，古朴又略带一丝神秘。　图/受访者提供

马清运（左起第三位）和他的朋友们在玉山石柴前的合影。　图/受访者提供

井宇的院子中庭，两侧厢房以古典窗格来装饰，体现出传统的园林婉约格调。　图/受访者提供

客厅大部分采用牙黄色的竹夹板，装饰十分简单，可能唯一现代的就是中间的红沙发。　图/受访者提供

客厅的壁炉，供大伙围着炉子聊天，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你在寒冬里体会最原始的温暖。　图/受访者提供

当地人习惯用白石滩盛产的白石来围鸡舍牛栏，而马清运却用石头来盖房子。　图/受访者提供

大片的葡萄园是井宇门前一道独特的风景，映衬着井宇的华丽和古朴　图/受访者

马清运不常回家乡
但他在家乡里种了一个梦
种葡萄酿酒
建房子迎客
好一个自在庄园主

翻看马清运的简历，除了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外，他后来基本就在海外生活和工作。

毕业于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研究生院的他，总是反复和两位同校的师兄齐名出现：梁思成、陈植。硕士毕业后他在纽约和费城的知名建筑师事务所担任高级设计师，如今在美国南加州大学建筑学院担任院长，如此洋派的马清运，却在自己的家乡陕西蓝田老家宅基地盖了两栋始于当地却看上去和当地“格格不入”的建筑物。此举是否一股内在的情怀作祟？

“不是！”马清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做项目就要两个目标：有意义，有经济。可以选择先有经济，后有意义；也可以选择先有意义，后有经济。我们公司选择的是有意义的经济！经济是可以自己把握的，意义是别人评价的。”

建筑师，应该能够把握全局从而产生经济利益，否则，就成了艺术大师，这是马清运给自己的定位。

在开发打造蓝田那两栋特立独行的房子—井宇和玉山石柴时，首先是满足了马清运的内心渴望，其次那片依附在井宇周围的葡萄园，则如了他逐利的愿。陕西的旅游新路线：兵马俑—玉川酒庄—纺织城，后两者都是马清运的产业链条之一。

如果你跟着马清运这个导游，他会让你“先到井宇，因为那里有无可比拟的风光，这种风光几乎可以说服任何一个人，玉山镇有生产世界重要葡萄酒的潜力，而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眼睛里就充满了一行行的葡萄田，从葡萄田穿梭而行，来到川底，闭上眼睛听着溪水拍石的声音，  睁眼看看千年的‘白石滩’，再去石头房子，就不枉建筑材料的万千韵味。 蓝田猿人没想到， 王维诗人没做到，你到是不到？!”

玉山石柴 父亲的宅
抛开马清运作为建筑师的精明不说，玉山石柴的存在，却是源于他内心的一股浪漫情怀。上世纪60 年代，美国人文丘里为他母亲建了一幢“母亲之家”，凭此一举成名，30年后他获得了普利策建筑奖，而马清运为他父亲做了同样的事情。2002年，他在蓝田的宅基地上给父亲造了一座房子，取名“玉山石柴”，在国外的建筑杂志上，它叫“Father’s House”，而当地人则称它“石头房子”，因为最基本的建筑材料都是附近河里的石头。

玉山石柴隐匿于山野之间，处在秦岭山脉、巴河和白鹿原的交汇处。这里是村落的尽头，远离其他民居，前后是大片的菜地和柿子树。外墙完全靠石头垒起来，这些石头浸过水之后，颜色不尽相同，一场暴雨过后，“石头房子” 就会变得五颜六色。这种石头在当地随处可见，多用来做地基，但很少有人用它盖房子。“永远不要相信传统留给你的就是最聪明和最应该的，它只给你留下了一个最可能突破的界限而已。有时候传统是很愚蠢的，为什么八百多年来这个村里的人都不用这些石头盖房子呢？石头房子采用的就是极其准确的、一点都不浪费的工作方法。最少的花钱之处并不在材料上，而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村里的人， 用当地人、用当地河里捡来的石头盖房子。”

坚硬的石头房子内“流淌”着一条狭长的“小河”—马清运至爱的游泳池。在陕西农村，建造一个这样的游泳池是很奢侈的。但是于马清运而言，这是他的必需品。“我最重要的建筑物里一定要有游泳池。”此外，他对现代奢华的功能性极强的设备兴趣不大。客厅摆了一组鲜红的沙发，这里没有电视、电话，沙发算是唯一的现代物件。每个房间里各放了两张床，装饰成宾馆的模样。据马清运介绍，他计划将这里改成精品酒店。这个酒店的优势是门外的好风光、畅饮的葡萄酒以及马清运的名声。

当然还有一小处古迹：房子的前面是“辋川”，当年王维的隐居之地。

井宇观天的自在
如果说玉山石柴骨子里还带着马清运的内心情结，那么井宇则更像一个不折不扣的马氏建筑—能够盈利。这两栋房子相距不远，当地的说法是，女人喜欢玉山石柴，男人则喜欢井宇，这栋建在山上的房子，却同时也是当地最不地道的房子。
“井宇就是用当地的建筑材料、工匠、工艺，使用完全反当地的做法和反当地的空间，用传统去颠覆传统，建造出最不当地的建筑。当地农民盖井宇的时候是完全不熟悉的和没有期待的，做好以后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做出来是这个样子。”

陕西农村的屋顶都向里坡，一面没有窗户和门，这样形成自己的外院和内院。四面坡屋顶围合的院子俯看像口井，从外面看像四合院，中间积水的院落也叫“天井”。农家人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在黄土高原干旱的气候下，天井可以收集雨水，用来洗衣服、洗脚。而马清运的井宇，由于改变了其中一种灰砖的尺寸，就从外观上形成了独特的景观。

用当地最常见的灰砖打造出来的井宇，一开始就被马清运设计为精品酒店。 即便是“精品”，井宇也和常见的酒店不同，这里没有过多的娱乐设施，仅是一处自然的休息之地，就连室内的装修都弃除了过多现代建筑的繁复。井宇里的门，全部是回收附近乡亲的旧木门。

井宇分两层，内有6间房，洗浴以及起居空间集中在一楼，阁楼则为卧室。在大致相似的格局中，主要的区别在于地板，用的是当地特有的石材蓝田玉，有的房间用黑玉，有的则用白玉，交互使用。

自然，马清运的房子里不能没有游泳池。井宇的游泳池前摆放着一口大缸，它曾经被用来酿造白酒，现在则盛满了水。马清运跳上去拍了几张照片，他笑着说：“这就是‘井宇’的来历了，真有一点坐井观天的感觉。”

mangazine·名牌：你曾说过，“如果我没有盖‘石头房子’，就不可能做红酒；如果不做红酒，我就不可能做‘井宇’。”那么，石头房子和酿酒之间有什么关系？
马清运：石头房子与酿酒之间的联系在于当地的景观，石头房子的建造过程使得我更深地了解了当地的地质，而且有自己的体验。景观与农业有着直接的关系，一种地质、地景就会产生一种农业的生产智慧，生活智慧。我所去过的国外所有产红酒的地方都同石头房子所在的蓝田有着令人不可置信的相似，所以就产生了近乎粗鲁的想法：出葡萄酒的地方长的都是这个样子，长的这个样子的地方也会出葡萄酒，可以说这是一种“视觉移植论”。我当然好酒，但好的不是酒里的酒精，而是酒里的时间，酒的光。我是象征性的参与酒的酿制过程，这其中也有不少学问，也有不少说辞，但我想只要认真坚持，久了就酒了。

mangazine·名牌：你的井宇和石头房子，是当地两栋很特立独行的建筑物，在将你反传统的概念实施的过程中，是否遇到什么挑战？
马清运：没有遇到真正的挑战，遇到的是微弱的，但连绵不断的阻力，首先是时间的阻力，最为明显，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是按时完成的。第二种阻力是技术上的，所有解决现代居住的舒适度的要求，技术上也都无法按现代的手段完成，而只能根据现有的可能去改善。我当初没有什么严格意义上的要求和期待，基本上是信马由缰，随机应变。

mangazine·名牌：你本人很少在蓝田居住，那么这两栋房子的作用基本用于参观，更像是你个人风格的展览馆，你是否也这样认为？房子的实用性是如何体现的？
马清运：我只要在西安的话，基本是在蓝田住的，但参观的数量绝对比住的天数要多，可以认为这是个展览物，同我自己的设计思考有一定的关系。但绝不是个人风格的展览馆，要说“风格”的 ，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展览的东西是经我“布置”而成的，所以没有个人风格的展示。况且我其实没有任何生活风格，所以也谈不上实用性。其实一个度假，或逃离的暂时居所是没有实用性的，只要能有澡洗，有火生饭，有水喝，其他的都不在话下。况且这两个房子里都有游泳池，就更无法关心其他的功能了！这么远的地方，要说最功能化的元素，是有没有朋友过来一起谈话。我有众多朋友都来过，这也是参观人数中包括的吧。

mangazine·名牌：作为建筑师，从个人居住的角度来说，你最看重建筑物的哪个方面？
马清运：我最看重的是随时能游泳，随时能蒸汽，随时能看书，随时能睡觉，或随时能睡着觉看书，或看着书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