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食材永远在召唤

从台湾出发,叶怡兰走过全世界三十几个不同城市,只为了寻到心中的“好味”。旅行、工作,于一般人是生活的两极,于她却从未存在绝对的分界,共同构成了属于她的好生活。

为一杯红茶、一口奶酪、一匙蜂蜜,叶怡兰拖着行李箱走遍全世界,她把世界地图,变成了美味的食谱。

叶怡兰出生于台南。大学专攻中文,目前是饮食旅游生活作家,《Yilan美食生活玩家》网站创办人,自由心向创意出版团队总编辑,开设“PEKOE食品杂货铺”。出版饮食、旅行与生活相关著作十余本。

 

喝着叶怡兰从斯里兰卡寻回的红茶,配上她从台湾果农手中挑选出的杨桃干、杏鲍菇干和芭乐干,这次采访过程很是惬意。两人一边抓取果干,一边说话,采访结束,食物也吃掉大半。果干口味并不甜腻,是她一直主张的“原味”。从台湾出发,叶怡兰走过全世界三十几个不同城市,只为了寻到心中的“好味”。旅行、工作,于一般人是生活的两极,于她却从未存在绝对的分界,共同构成了属于她的好生活。

寻找红茶的源头

身为一名“红茶控”,叶怡兰去到世界各国时,总不忘找当地的红茶和茶具。在东京游走时,她专程探访了红茶专家高野健次开在神田町的红茶店,也在遍布吉祥寺的各家红茶店自由挖掘。在伦敦时,她因早午晚时间的不同而选择喝不同风味的红茶。她家中的茶具亦千姿百态:茶壶、茶杯、茶匙、量茶匙、滤茶勺,到奶盅、糖罐、茶托盘、茶壶垫大都来自她旅行时的随手采购。因为钟爱红茶,她还把自己的美食杂货铺命名为PEKOE,一个标识红茶等级的单词。

去年,为了探寻红茶的源头,她和先生一起去了世界红茶的重要产地—斯里兰卡。一落地,他们就直奔科伦坡附近一个CTC的茶厂。“去那里是因为我对CTC这种制茶的技法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叶怡兰曾专门写文介绍过红茶的各种等级,CTC是英文Cruch Tearl Curl,是在茶叶萎凋后,利用特别的机器将叶片碾碎、撕裂,再卷曲,使之变成极小的颗粒状。“方便在极短的时间内泡出浓厚的茶汁,所以常常用于冲泡奶茶或制造茶包使用。”

在斯里兰卡的行程很赶,探访完茶厂,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在当地司机的带路下,向中部的康提(Kandy)市进发。康提曾是古代锡兰的首都,历史悠久。叶怡兰感兴趣的并非它的古都文化,而是它的制茶史,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普通游客压根不会到的地方Loolecondera Estate作为重要一站。

这场旅行很是辛苦。加上司机,这次旅程上路的一共三人,早上十点出发,一路狂奔。茶园人迹罕至,就连像司机这样的当地人也从没去过,一上路,才发现“情况不妙”,路程比想象中远,路也不好走,而茶厂下午两三点就下班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只剩下“铆起来赶路”这一个目标。先生一直晕车,却始终没时间停下来休息。从种茶的山上下来已是傍晚,他们才惊觉一整天才只吃了一顿早饭。“好在我们身上都会带些饼干,发现没吃东西就拿出来吃了些干粮。司机在路边买了一串香蕉啃。”三人边吃边往山下走。直到晚上8点,叶怡兰和先生才回到住宿的小镇。

叶怡兰“拼着也要去山里”,完全是出于对斯里兰卡红茶之父James Tylor的仰慕。斯里兰卡原本是咖啡的重要产地,但1870年代起,咖啡树遭受到毁灭性的病虫害。是James Taylor—他是苏格兰人,在皇家植物园找到一棵茶树,把这棵茶树的枝条带到康提南方的深山Lulos Candarar,种下第一棵茶树。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红茶的重要产地,但站在Lulos Candarar的茶园,叶怡兰仿佛感受到100年前的茶叶香气。“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里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山上都是大石头,很难开垦。可是这个地方充满仙气。在云雾和大石头之间长着茶树。到了那里,才了解到为什么当时在很多地方种茶都失败,只有在这里他们找到符合斯里兰卡土地的方法,培育出第一片茶园。”

乌巴茶的产地Uva也是叶怡兰此行的重要一站。这个地区在主要产茶区的东部,他们从康提出发后,历经长途跋涉才到了那片茶园。“那里地势陡峭,上午还是出太阳,下午瞬间就会有暴雨,空气中带着冰凉—那里是热带,但山上的空气就是冰凉。不下雨的时候,风很干燥。去到那里,才会有感觉,在这样极端的地方孕育出这样的茶。比起来,中海拔茶区的坡度就比较和缓,茶味就比较柔和。”

并非一路都是“苦哈哈”的行程。身为很早就以“享乐”为职志的旅行美食生活家,叶怡兰又怎会委屈自己。她与先生早早就订好一家名叫Ceylon Tea Trails的当地旅馆,这个旅馆位于Dimbula茶区中。那所茶园中有四幢殖民时期的建筑,都是当时英国庄园主的别墅,叶怡兰住在其中一幢。“别墅很小,只有四个房间。我们住在主人房,有自己的花园、客厅和卧室,还有一个泳池。”她和先生每天就在别墅的廊下吃个早午餐,看着花园中的各色植物,喝着附近的茶园新鲜出产的红茶。“享受当时庄园主的生活。”叶怡兰笑着说。

从欧洲到台湾:家乡的味道

2002年时,叶怡兰开启了一次她“盼望已久”的欧洲起司之旅。她口中的起司,就是cheese,我们通常翻译做奶酪。欧洲的起司种类极其丰富,精细起来,可以有多达数百种的分类。她带着一本法国起司图鉴,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就去了—那时先生尚有全职工作,还未加入她的食材旅行。

她游历法国与意大利两地,发现两地“因着性情季候饮食习惯的不同,两地看待起司以至起司菜肴的风格也极是殊异”。法国的起司种类繁多,甚至有“一村庄一起司”之称。对待起司也非常讲究,每一细节制法都推敲钻研、一门门一层层延伸发展出来。“例如蓝纹起司的酿造,精细程度甚至到随陈年洞穴不同,形成风味也都可以细分的钻牛角尖程度。”

当她结束法国的旅行,转到意大利米兰时,气氛整个变得活泼起来。与法国那几近钻牛角尖程度的分门、分层演化讲究不同,意大利的起司给她一种自在裕如、多元宽广的轻松印象。当她走入意大利的传统菜市、食品店、超级市场,忍不住在内心赞叹,“真是好多好多有趣好看的起司呢!”

“纯白的、乳白的、淡黄的、乳黄的、深黄的、橙黄的、浅红的、豆沙红的、浅褐色的、深褐色的、灰褐色的、烟熏烤色的,还有带有蓝斑的、绿纹的、褐点的”她细数起来,“造型也是千奇百怪,像汤圆、像布丁、像南瓜、像烤蛋糕、像白糖麻、像红豆年糕”她在各个起司铺子上兜兜转转时,注意到除了起司之外,意大利的起司店还搭售多种酱料:蜂蜜、无花果酱、红白葡萄酒酱,以及以洋葱为基底添加其他蔬菜香料调味料的洋葱酱。铺内人员向她介绍说这是搭配起司食用的,“浓的酱料如红酒酱搭配淡味起司、淡的酱料如白酒酱搭配浓味起司”。这次旅行,她发现好多新鲜食物,无疑给她上了一堂起司品尝课。

后来,叶怡兰再次来到欧洲寻找蜂蜜。当时,她拜访了很多国家,品尝到各色不同口味的花蜜,但渐渐却不服气起来,“我们台湾也是百花盛开的地方,为什么却只有龙眼蜜呢?”

回到台湾后,叶怡兰才发现原因,因为台湾人偏爱龙眼蜜这种甜蜜的花蜜,使得蜂农渐渐只让蜜蜂采集这种蜜。她寻遍台湾的蜂农,拜托他们“采一些其它的蜜给我试试看”,于是,她尝到了台湾“在地”的柳丁花蜜,荔枝花蜜,文旦花蜜,以及桂花蜜她把这些都加入了自己的美食杂货铺,与更多的人一起分享。

在蜂蜜的旅行中,她还尝到了“野生蜂蜜”,“大部分去采蜜的都是家蜂,意大利蜂。台湾本土的野生蜂,蜂农每年两次把蜂箱放进山里,有些蜜蜂会觉得那边不错,就在那边筑巢,把蜂蜜留在那边。产量也很少。采什么会随着季节,风味会比较强劲。”叶怡兰说,“野蜂的口器的构造以及巢内展翅风的方向和家蜂不一样,所以野蜂蜜的结构也比较不一样,会更偏向流体,不太会结晶。”

叶怡兰把找到的食材都放入自己的美食杂货铺,统一起名为Pekoe。这个铺子根植于她对食物的理念,也让她的读者能够分享她书中的美味。更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稳定她的厨房供应。“我对食材比较挑剔,也是美食的研究者,这样我就有了一个私人的铺子,让我挑选过的食材可以有稳定的供应。”这样的处理正表达了她的旅行理念,旅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寻找食材,也是为了让日常生活更加美味。

 

[对话叶怡兰]

日常生活亦是旅行

记者:为什么这么执著于旅行?

叶怡兰:对于旅行,我向来所持有的,是一种全全然然出乎自我、实现自我的价值与态度;是一种期待,对既定视野与眼界的积极开拓和挑战、一种对这世界上无数美好物事的旺盛热情与好奇与冒险;以及,分分秒秒均不停求全求完美,但求每一刹那每一细节,都能彻底享乐彻底欢愉。

记者:时常旅行在外,回到家里,面对日常生活,会不会突然觉得很失落?

叶怡兰:旅行,是为了回家。我总是喜欢用这样一句话,来为我的旅行下注脚。旅行是为了让自己与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生活更开阔、更强壮、更充实、更美好。也因此,除了一年几次能够提起行囊出走旅行之外,其余时间,我总是努力地把每一日的寻常生活,也视作一种旅行;并时时刻刻自觉警醒,不要忘了,以旅行的态度,过生活。

记者:时常出门旅行,你又是旅馆的专家,选择住宿酒店的标准是什么?

叶怡兰:我喜欢的旅馆房间,风格定然简约,不浮夸,色彩自然;同时懂得留空留白。但从房内动线到陈设家具摆置,该多不能多,该少定不能少。一家旅馆的专业与用心程度到多少,光看浴室,便知道大半。大到浴室的位置、与卧房的相互关系,浴缸、淋浴间、洗脸台、如厕处的方位,照明保暖排水排气设备,小至一条毛巾一块肥皂一枚钩一支牙刷一瓶润肤乳怎么摆放,点滴皆是学问。也许不一定需要电视,也不一定需要一张可以伏案的桌,我真心想要渴望的,通常是一方可以备茶备酒备食物的吧台。最后,也是我最最看重的,—至少一扇以上,看山看水看景、同时能让天光尽情洒入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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